「小姐,你怎麼……」是這副表情啊,完全無動于衷嘛。
柳悠悠心中嘆氣,冷冷淡淡地道︰「他來了又如何?」
「夫人請小姐過去。」
柳悠悠利落轉身,一邊往屋內走,一邊道︰「我不去。」
「小姐——」
「不去,就這麼去回夫人。」公子究竟想干什麼?他們不是已經說好五年之約了嗎?
正在收拾明天小姐門穿戴的小荷听見腳步聲,看了過去,就見柳悠悠逕自挑起珠簾走進了內室,緩緩地在琴案前坐下。
不久,平靜而悠遠的琴音便在屋子里響了起來,讓人的心也跟著慢慢沉澱了下來。
唐忠信上門來沒有見到自己想見的人,卻在離開相府上馬時听到小廝的耳語,不禁眉頭微蹙,臉色也跟著陰沉了下來。
出門見人?
他倒要看看她明天要去見什麼人!
翌日是一個大晴天,適合門,雨後的空氣清新,讓所有人都覺得非常舒適。
換了相對樸素的衣著,柳悠悠領著兩個貼身丫鬟去了關舜華以前愛去的「清味軒」。
說起這清味軒,听名字好像是間食肆,其實是一處供人以文會友、作畫品評、棋藝較量的雅地,閨閣千金也罷,不羈才子也好,就連江湖游俠都會出現在此,這里產生了不少才子佳人話本子般的良緣,成就許多的天作之合,實在是個齊滿了雅致與旖旎情懷的地方。
必舜華便是在這里認識了張弘毅,兩人分明是才子佳人,卻沒有一見鐘情、再見傾心,雙方順順利利地表明心跡,喜結連理。
必舜華有著千金貴女的驕縱,這讓張弘毅有些不喜,總是對她冷漠,希望她知難而退,但關舜華不放棄,他終究習慣了有這樣一個女子時常地現在身邊,突然之間再也見不到她,張弘毅才赫然發現自己心里是在乎她的。
他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他拼命壓抑,拼命克制。可是,還是在看到她的丫鬟時忍不住上前詢問,然後,他得到了一個青天霹靂的消息——
她拒婚自縊了。
雖然知道她最後被救了,但這心卻更也無法安穩放下,一股莫名的焦躁讓他坐立不安。
但是,張弘毅沒有辦法見到她,他只是一個寒門士子,關相爺怎麼可能容許他見她?此時他們之間的身分差異如此地令他厭惡,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痛恨他們的身分有別。
「張公子。」
當又一次听到這個聲音的時候,張弘毅的突地就安定了下來,他轉身看到了那道熟的身影亭亭地站在那里,朝自己微微一笑。
「關姑娘,你沒事了?」他忍不住將她從上到下仔細打量了一遍,尤其是在她的脖頸間多看了幾眼。
沒有看見瘀痕,似乎是真的沒事了。
「張公子,請坐。」柳悠悠淺笑道。
這一句話卻讓張弘毅微微忙愣了一下,有些狐疑地看著她。
「請坐。」柳悠悠一邊示意他落坐,一邊走向自己的位置。
張弘毅依舊困惑地看著她,覺得不對勁。
以前她不是這樣的,她總是滿面歡喜地看著他,不高興時會直呼他的姓名,在最初邂詬之後,她似乎已經很久不曾如此生疏地稱呼他「張公子」了,而且還這般的多禮。
張弘毅忍不住蹙了蹙眉心,他和她似乎在不知不覺中親近了很多,那默契與孰稔是在相處中一點點累積起來的,可是,今天的她卻讓他覺得有些生疏。
是經歷過一遭生死之後,心境上有所改變嗎?
他如此猜測著,並沒有問口,在柳悠悠對面坐下。
他們坐在茶桌的兩邊,柳悠悠拿著茶具慢條斯理地煮茶,小和小葉非常有眼色地悄然退了下去。
屋子里只有相對而坐的一對男女,女子容顏秀麗,氣質優雅。男子清秀挺拔,溫文爾雅。
柳悠悠斟好了茶,伸手示意對面的人飲用,張弘毅卻沒有動。
他定定地望著眼前的人,他確定了,眼前的這個人不一樣,非常的不一樣。
明明還是那張臉,可是他心里就是覺得這不是他認識的那個關舜華。
「張公子請嘗嘗。」柳悠悠微笑著再次請他飲茶。
「你是誰?」張弘毅一臉嚴肅地看著對面的人。
柳悠悠笑著看了他一眼,拿起了自己面前的茶盞,輕輕地啜了一口,才道,「我不就是我嗎?這話從何說起。」
張弘毅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的感覺,但是你不是關小姐。」
柳悠悠低頭笑了一聲,「不是你心里的那個關小姐吧。」
張弘毅沒接話,默認了。
眼前的這個少女優雅而知禮,可是他為什麼卻反而想念那個有些驕縱、有時甚至對他有些跋扈的人呢?
可是為什麼今天他真的面對了這樣的她,他反而不適應了呢?
張弘毅覺得自己一定是病了,而且還病得不輕!
「想再見到她嗎?」柳悠悠一邊輕嗅著自己手中的茶,一邊雲淡風輕地道。
「你果然不是她。」是雙跑胎嗎?可是沒听說關相爺有兩個女兒啊……張弘毅心中很是不解。
柳悠悠放下了茶盞,輕輕地嘆了口氣,「你大概暫時是見不到她了。」
「為什麼?她怎麼了?」張弘毅時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月兌口而出,神情有些急切。
柳悠悠悠朝窗外看了一眼,道︰「子不語怪力亂神,但如果我告訴你,你心中的關姑娘跟人對調了靈魂,你信嗎?」
張弘毅搖頭,他不信。
柳悠悠又嘆了一聲,「你不信的話就沒辦法了。」說完,她作勢便要起身。
「等等,」張弘毅趕忙阻止她,「你能說清楚一點嗎?」
「可以啊。」
柳悠悠簡單以幾句話將事情對他說了一遍。
張弘毅許沒有說話,袖情呆愣,似乎有些沒力法理解這些事,柳悠悠也不急著听到他的反應,而是慢條斯理地又給自己斟了茶來喝。
「她在哪里?」張弘毅的聲音里帶著毫不飾的擔憂,他的目光也是如此。
柳悠悠垂下了眼,「她現在的情況不太好。」
張弘毅的心時就揪了起來,那樣一個被捧在手心里長大的千金小姐,換到一個相對落魄的身體里,她如何接受得了?
「我想見她,請你一定要告訴我她在哪里。」
柳悠悠眼看他,帶了幾分不解地道︰「我听小荷她們說,你似乎是不喜歡她的,現在為何又關切她?」
張弘毅心中苦澀,他也不想喜歡那個時常耍脾氣的千金大小姐,可是情感這種事又不是他說不喜歡就一定不會喜歡的。
「我想見她。」他並不打算跟一個陌生人說明自己的心思,只是固執地重復自己的要求。
柳悠悠狀似思考了一會兒,然後才道︰「好吧,我可以告訴你答案。」「多謝姑娘。」
「你謝得太早了,」柳悠伸手制止他,「我可以告訴你,但我也是有條件的。」
「姑娘請說。」
「這件事出我口,入你耳,再不能說與旁人知。」
張弘毅毫不識疑地點頭,「好。」
「君子一諾。」
「絕無更改。」
「很好,那我就告訴你,她在哪……」
听到關舜華現在的身分和住所後,張弘毅情不自林喃喃自語道︰「她怎麼受得了?」她曾經身處雲端,如今卻跌泥淖,怎麼受得了……
「不能受,也要受。」柳悠悠略顯無情地說。
張弘毅猛地抬頭瞪了過去,柳卻只是淡然一笑,「這是實話。
但是這實話太過剜心,張弘毅終于忍不住嘲諷道,「你現在是不是很得意?」
柳悠悠歪頭輕笑,「為什麼不呢?我應該要得意的,不是嗎?」
張弘毅悄悄攥緊了拳頭,「所以,你現在是來向我炫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