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才沒被他們追著打,我只是不想跟他們纏斗……」她羞惱地道。
雖然被他酸了、笑了、糗了,可是她心里一點都不感到慍惱生氣。老實說,剛才有那麼一刻,她真覺得自己逃不掉了。
她不知道若與那些人正面沖突,他能不能保護她,她唯一知道的是,有他在,她意外地感到安心。
她,不是一個人。
穿越來到這兒後,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孤單的,是得孤軍奮戰的。
這些過往熟悉的人對她來說都是陌生人,她不知道自己能信任誰、仰仗誰、倚賴誰……
可這一刻,她真切地感覺到自己不是一個人。
原來他一直派人跟著她呀!她以為「安智熙」對他來說並不是多麼重要的存在,沒想到他竟將她擺在心上,甚至在听到她只身往石獅塘來時,便立刻前來……
她錯怪他了?
「你到石獅塘來做什麼?」他問。
「沒做什麼,只是到處走走。」她話鋒一轉,直視著他,「你呢?听說我來石獅塘,你就立刻趕來做什麼?」
梅意嗣胸口微微一緊。
是呀,听說她往石獅塘來,他便立刻趕來做什麼呢?為什麼知道她孤身來到這兒,他會那麼的緊張,那麼的不放心?
餅往,她也經常不攜婢僕,孤身來去,他不是早就習以為常,為何如今竟這般在意?
是對難產喪子的她起了憐憫,想補償她而關心她?
還是……不,他知道不僅僅是那樣,還有更深沉且微妙的東西在蠢動著。
「石獅塘是比蕃坊還要復雜的地方。」他說︰「那些碼頭工人各立山頭,常常為了生1及地盤斗毆,有些工頭為了壯大聲勢也會收容一些外地來的流匪做為打手……」說著,他突然伸手捏著她的下巴。
她心頭一悸,心跳如擂鼓般,漲紅著臉,瞪大著眼楮望著他。
他微微低下脖子,臉湊近了她,令她整個人僵住。
媽呀,他想做什麼?這、這是什麼偶像劇的情節跟畫面?他的臉好近,近到她可以感覺到他的氣息了……
她下意識地閉上眼楮,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閉上眼楮,但她就是很愚蠢的閉上了……
忽地,她听見哧一聲,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他的手指在自己嘴邊抹了一下。
她倏地瞪大眼楮,只見他唇角上揚,幽深的眸底帶著一抹狡黠。
「你嘴邊都是芝麻,吃了烤餅?」他問。
她覺得好丟臉,不是因為吃了一嘴的芝麻,而是她居然以為他想親吻她!
天啊,她好想立即替自己挖個洞埋進去!
雖然光線幽微,他看不見她臉紅,卻見到她臉部表情的微妙變化。
她羞了?不知為何,難產後的她雖然更直言更直率,但卻也變得柔軟。
柔軟得像是一只即使張牙舞爪,也讓人忍不住想抱在懷里揉著的小貓。
「你是不是以為我要親你?」他笑問。
安智熙眼兒一熱,羞惱地反駁,「才沒……唔!」話沒說完,他的唇突然地貼了上來,短暫且輕柔地在她唇上踫了一下。
她呆住,驚異又羞怯地看著他。
他眼底有一絲的尷尬、羞澀及無措。可一眨眼,他又換上一張理所當然的臉。
他們是夫妻,做丈夫的親吻妻子,有何不妥?
「你、你這是……」安智熙簡直不敢相信他真的會做出這個動作——吻她。
見鬼了,他是什麼時候開始對她有了興趣的?從前的他不是都冷冰冰的,對她沒半點的熱情及熱衷嗎?
梅意嗣輕輕的拉開她,彷佛剛才的事根本沒發生過。
轉過頭,他望向安靜的巷口。
「看來那些人都走了。」他說著,一把拉住她的手,「走,回家。」
他說完,緊緊抓著她的手便往外走。
她莫名乖順地跟著,兩只眼楮不時看著他緊牽著她手的那只大手……
晚風吹來,帶著涼意,可她的臉卻是熱烘烘的。
不知是幻覺還是眼花,她眼前竟出現好多粉紅泡泡……糟了,她是不是被他撩了?
第五章 婆母偏心(1)
天未亮,梅意嗣卻已醒來,他在榻上翻來覆去再也睡不下,一種不知從何而來的煩悶跟焦躁困擾著他。
他翻身坐起,看著身旁那空下的位置,即使已經分房,她的枕頭還安安穩穩地擱在那兒。
從前同她一起睡在這錦榻上時,因著兩人情感淡薄疏離,他們總是一個向左、一個向右,同床卻異夢。
少了一個人後,他並沒有霸佔整張床,還是習慣性地往左邊躺。
這麼久以來,這是他第一次因為身邊空蕩蕩而感到心浮氣躁。
他坐在床邊,不自覺地嘆氣,有點不知所措。
想起昨晚的事,他皺起的眉頭有了一點點的疏松,唇角也不自覺地隱隱上揚。
他吻了她,而她沒有生氣。
問題是,他怎麼會有那樣的沖動及想望?昨晚的他真不像是他。
從安智熙到蕃坊去的第一天,他便派了六通在暗處里看著她。之所以這麼做,一是因為不放心她只身前往蕃坊,二是對她不放心。
這不放心,來自于對她仍未有全然的信任。安家本是在惠安街邊的幫派,賭色財的偏門生意樣樣有。
安家長期做黑市買賣,安智秀在十七歲時便是黑市里殺伐決斷的狠角色。雖說這些年,安家漸漸洗白,開了商號做起正大光明的生意,但據他所知,私下還是藉著親信之名做些游走在合法與非法之間的行當。
蕃坊龍蛇混雜,她卻突然說要去那兒,這讓他不得不對她的動機起疑。
雖然她說是為了轉移喪子的哀傷,但他總覺得她另有目的。
他希望自己可以更信任她一些,也希望她並無其他意圖,他衷心的希望一切只是他的多疑及偏見。
可惜身為梅家大房的長子,又執掌著整個家族的生意買賣,他容不得自己及身邊所以人行差踏錯毀了梅家聲望及名譽,他不想多疑,卻必須得多疑。
他唯一能做的是不要讓多疑生成暗鬼,擾了他的判斷。
六通監視了好一陣子,並無發現任何可疑之處。她在聖母之家不只當老媽子,還是個女先生,每天忙得樂乎樂乎。而這個消息,真切地讓他松了好大一口氣。
昨天六通急急忙忙地去通報他,說安智熙離開蕃坊後並未回府,而是只身前往石獅塘時,他不知怎地一顆心七上八下,極不安心。
白天的石獅塘便是個是非之地,別說是別—女人,是尋常的男人都不會輕易靠近,她去那里做什麼呢?
當時還在跟兩位掌櫃對帳的他,彷佛下的椅子著火似的,坐都坐不主。
撇下兩位掌櫃,他火速地趕往石獅塘。他不知自己在慌什麼、急什麼、怕什麼,總之他就是覺得整個人都不對勁了。
當他在暗處里抓住安智熙時,他看見她眼底的驚惶不安漸漸地被安心取代,她的眼楮里有著對他的信任及依賴,在那瞬間,他彷佛成了她的全世界。
那是他第一次感到他們是「一對」,而不是「兩個」,他們的心從來沒依靠在一起,現在他不確定他們是不是同心,可他卻清楚地感覺到他們正在靠近。
听見外頭有細微的聲響,他知道那些僕婢們已開始活動,他著履,抓起一件短褂穿上,打開房門——
「爺?」屋外正經過的灑掃丫鬟碧草嚇了一跳。
他瞥了她一眼,下了廊,穿過小院,直往西廂房而去。
當他走上西廂房前的樓梯,春月正好從里面躡手躡腳地走了出來。
見著他,她呆了一下,「大……」
他將手指置放在嘴唇上,要她別出聲。
春月一臉迷惑地看著他,下意識地往旁邊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