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起身,頭發果然亂得很,眼楮半啟,樣子迷迷糊糊的,顯然還想睡呢。
「身子不舒服嗎?若是,就再睡下好了。」听她咳嗽,他蹙眉說。她昨日落水,雖說諳水性,人沒事,但她平日身子骨並不健朗,那蓮花池的水冰冷,上岸後又沒能立即更衣,直等到聞見月被簇擁著離去,他才帶著她回南宮燒水沐浴包衣,這一耽誤,她很可能就染風寒了。
她搖搖頭。「我沒什麼問題的,只是剛才喉嚨有點癢所以咳了一下,不礙事的,再說今天御膳房進了一批山產,我得去瞧瞧送來的貨色可齊全。」坐一會後她已清醒了不少,揉著鼻子說。
她做事十分盡責,要她請假她是不會答應的,聞東方索性起身倒水給她潤潤喉,她咕嚕咕嚕喝光一杯水後又神龍活虎起來,讓小君進來給她梳妝過後就要出門了。
「老公,你等著,我去御膳房繞繞,晚些就回來,回來時給你帶猴頭菇炖雞湯喝。」臨出門前她賊兮兮的回頭對他說。
她喜歡喊他老公,他听習慣後也不覺得怪,還有一種莫名獨特的親昵感,只是他不解,老公這是哪個地方對丈夫的稱呼?
他刮了她俏鼻一下。「有雞湯自己先喝吧,我怕你染風寒,喝點熱湯補補氣,祛寒也是好的。」她在御膳房的唯一好處就是不會再有人克扣南宮的食物了,南宮現在的吃食可比以前好太多,要雞要牛都方便得很。
不過猴頭菇少見,這女人八成想先炖一鍋回來讓他享用。
她吐吐舌頭。「我好得很,沒事的,等我,晌午一過就回來,咱們一塊用膳。」
他微笑,擺擺手,見她跑出寢房外後又回身朝他揮手,那模樣迎風招搖,笑容可掬。
他笑意不禁加深了,然而不一會笑容又逐漸消失,想起昨日跳入蓮花池後所見的那一幕,當時他見她與聞見月落水,跟著下池去救人,起先因視線被一片蓮花根睫阻礙找不到人,正著急時,終于見到兩個人影,只是那景象令他震驚,她正在給聞見月渡氣,他明白她是在救人,可內心仍感到震撼。
見兩人出水後,他才跟著游出水面,對所見到的事只字不提,假裝不曾看過。只盼這事就這樣過去,別又衍生出事端。
御膳房內,涂白陽擬好各宮各殿的菜單後,又命人清點送進宮的食材數量並且登記下來。忙了一上午,她才得空溜到最角落的爐前,這鍋里就是珍貴的猴頭菇炖雞湯了。
猴頭菇得來不易,這批是河南進貢的,數量足夠分配給各殿食用,南宮當然也分配到了,這在以前絕對是被剔除在外的,自她掌管御膳房後,第一件事就是改變南宮的待遇。
這鍋珍品是她親自炖的,煨了好幾個時辰,香氣四溢,她正打算帶回南宮和老公分享。
她覺得聞東方偏瘦,有意將他養胖,因此有好吃的、進補的,她第一個就往他眼前送。
「什麼味道?真香!」
涂白陽身後突然冒出了一個人,嚇得她差點將鍋蓋給砸進鍋里。
「太、太子,您怎麼來了?」她趕緊將鍋蓋蓋好,回身行禮。
見到聞見月出現在這兒,她十分吃驚,這自以為高貴的家伙怎會來到這「油膩膩」的廚房,該不會是不肯消停,又來找她麻煩了吧?
她暗自叫苦並叮嚀自己得小心應付。
「本太子想你,專程來看你的。」他瞧她一眼後說。
這話險些讓她一頭栽進熱鍋里。「您、您說什麼?!」她舌頭都打結了。
「本太子擔心你昨日落水後不適因此特地來探望,你就當是本太子給你一人的恩寵吧。」
「嗯……恩寵?」這人是吃錯藥還是昨天喝進太多髒池水,這會語無倫次了?仔細再一瞧,她發現只有他自己來,平日跟在他身邊的大批宮女、太監此刻一個不見,真難得他來得如此低調不擺架子。
見到她驚愕的表情,聞見月也覺得這話說得太過了,為了淡去尷尬的氣氛,便指著那鍋湯道︰「這什麼料理,呈一碗來讓本太子嘗嘗。」
「不方便。」她馬上拒絕。這鍋湯可是她精心調理,只能給自己老公品嘗的,這家伙別想喝。
「不方便?不過是碗湯品有什麼不方便的?」他不悅的問。
「這是私人料理,太子若想喝得再稍候,您的湯已有專人負責烹調,晚膳時會呈上桌的。」她據實告知。
他听了更不爽。「你的意思是本太子只能吃別人烹調的,不能吃你親手炖的?那你說說這鍋私人料理是什麼?又是要炖給誰喝的?!」他脾氣上來,火冒三丈的問。
「這是猴頭菇炖雞湯,各殿今晚的湯品,南宮也有分配到,並非私藏,請太子不要誤會我偷污了御膳房的食材自己享用,另外,我炖給誰喝的,太子應該想得到的。」她冷聲答道。
他眯起眼,這還用問,她親自料理的自是要給三哥嘗的!
這便罷,可惡的是她做的只給三哥一人嘗,還不許他吃,那聞東方是什麼東西,也配與他爭嗎?偏偏這女人只為聞東方做菜,沒將他放在眼底,這讓他心頭生恨。
「此處油煙甚多,太子不宜久留,若沒事就請回去吧,我也還有事要忙。」老公還等她回去一起品嘗這鍋湯呢。涂白陽急著回南宮去,希望聞見月不要再耽誤她的午間約會。
他可是太子,她居然趕他,完全不將他當回事!聞見月越想越不是滋味。「本太子不怕油煙就想多待會,你來相陪。」他不客氣的要求,偏要賴下。
這家伙有毛病,怎麼突然纏上她?
「我真的有事要忙,您若非要留下,我只好請御膳房里的人來作陪……咳咳……」她說著喉嚨突然又癢了起來,輕咳了幾聲。他立刻露出關切的神色。
「你染風寒了?」
「還好,只是稍微咳兩下,多喝水就能……」
「喝水怎麼夠,得讓太醫看看才行!」
「不用驚動太醫了吧,這是小病。」
「這什麼話,小病不醫成大病,非得讓太醫瞧過本太子才能放心。」他說得激動。
涂白曝卻听得雞皮疙瘩掉滿地,她的病痛關他什麼事,要他放心個什麼勁?這人不是一心想整她嗎,怎麼才一個晚上過去他就轉了性,換腦袋了?
「不用了……我真的有事,不得不告退了。」與他說不下去,她轉身快逃,哪料到他還追了出來。
「應是你昨日渡氣給本太子,自己因而短了氣才病的,你不去給太醫看也行,走,跟本太子回東宮去,東宮有許多各地進貢的結寒聖品,本太子挑些讓你拿回去補身。」他說著,竟拉住了她的手。
她頭皮發麻了,趕緊扯回自己的手,感冒咳嗽跟渡氣有什麼關系?胡扯就算了,瞧他這態度似乎是對她產生不正常的情愫了,起因該不會是昨日的人工呼吸吧?她是以救人為念,這家伙可不要把那當成是「肌膚之親」了!
若因此教他纏上,她可要悔不當初了,早知心一橫就讓他溺斃算了!
「太子,您將昨日之事忘了吧,要不,您就當救您的是條狗,對狗不必感懷恩德的。」她夠委屈了,把自己比喻成狗就盼別與他扯上關系。
「你當自己是條狗?」他愕然。
「是啊,是啊,我就是條狗而已。」
「就算是狗,本太子也能寵,來,你風寒不能等閑視之,跟本太子到東宮去吧。」他又拉著她,非讓她跟著去東宮不可。
涂白陽頭大了,誰要跟他去東宮啊,她要回南宮,她的男人還在等她——等等,她猛然想起一件原本不理解,現在想來十分可怕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