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飞机上,她坐在靠窗的位置,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因为失眠了一整夜,太累。
为了不惹她心烦,自上飞机后,郁泽昊就拿着笔记本坐在了一个角落里,假装办公的样子。
从他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着她的背影,而她却看不到他。SbLH。
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他不屑一顾,厌恶的女人,现在竟成了他可望而不可及的人了?想到这,郁泽昊心里发酸。
不过,这一切不都是他自找的么?
郁泽昊在心里苦涩地想了想,在意识到她可能睡着时,他起身,假装路过地走过她的身边,万一她没睡着,可能又会痛苦了。
在走过她时,他才假装回首。
郁泽昊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如一个犯了错的孩子,把妈妈气到了,想要道歉,又不敢。
转瞬又觉得这样的比喻很不对。
妈妈至少是爱着孩子的,她呢?是恨的,厌恶的。
看着她真的睡着了,他小心翼翼地折回,走到她的位置边,轻轻地解开安全带,轻轻地将她抱起。
她的体重依旧轻如蝉翼,抱在怀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女人,几年了,就不知道养得胖点?
看着她偎在自己怀中的小脸,郁泽昊暗自想到。
将她抱进了私人飞机的休息室。
“宝宝——宝宝——子墨——”,在帮放下她之际,一直沉睡着的沫兮,忽然开口,小嘴里,喃喃地喊着。
这样的,喃喃的声音,令郁泽昊的心,狠狠地一颤。
悔恨,折磨着他的心脏。
脑海里尽是那血淋淋的一幕。闭眼,深吸口气,他才轻柔地将她放下,轻柔地为她盖上棉被。睡兮你经。
“不要——不要抢——我的孩子——宝宝——宝宝——”,在放下后,睡梦中的沫兮情绪更加不安起来,原本的呢喃变成了呼喊,双手茫然地在半空中挥舞。
此时的她,仿佛陷入了可怕的梦魇里。
郁泽昊坐在床边,伸手,紧握住她那冰冷的手。
这几年来,她经常做噩梦吗?
菲儿曾经骂过他,说,失去孩子,对一个女人来的打击,简直是致命的!
她还说,沫兮肯定是因为绝望,才自杀的。
当时的他,心只是麻木着,根本体会不到任何的痛。
可,此刻,看着如此痛苦,脸色苍白,双眉紧蹙,双唇苍白,双手在舞动地沫兮,他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她的痛苦和绝望。
“对不起——”,他看着床上的她,声音嘶哑道,然而,此时的沫兮,根本听不到。
他清楚,道歉,没有用。被她报复,也没有用。
因为那些痛苦不会磨灭,那些愤恨也不会消失。
如果,报复他,能让她的心,稍稍地舒服些,他愿意承受。
无比地甘愿!
沫兮痛苦地叫了好久,才渐渐地安静下来,郁泽昊一直坐在床边,看着她,哪怕只这么静静地看着她,握着她的手,都是知足的,心里都是稍稍地心安的。
“再过十来个小时,你就可以看到宝宝了,他叫子墨,郁泽昊和苏沫兮的儿子,墨,和你的沫,同音。”,郁泽昊将她的手放在唇瓣,轻轻地吻了吻,用着很低很低的声音,说道。
“子墨很听话,很乖,也很活泼,因为是早产儿,抵抗力不是很好,经常小感冒,发烧。我会把他还给你,安心吧……”,伸手,轻轻地抚摸上她的脸,也只有在她熟睡的时候,他才能这么大胆地触碰她了。
他会把子墨还给她,把原本属于她的一切都还给她。
他是个罪人,不会祈求她原谅,更不会奢望再拥有她。
失去了,就是失去了。这点,他比谁都清楚。
“常常在想,假如时间倒流,在回到那个时候,我想,我还会报复苏氏,但,我不会报复你,因为你是无辜的,你只是个单纯的,爱着我的女人。恨,就像是一个魔,吞没了你所有的理智,让你无法冷静。所以,苏沫兮,我希望你不要被仇恨左右了,报复完了,希望你快乐幸福地生活。不要像我……”,郁泽昊看着床上的她,又哑声地说道,那声音如蚊蚋。
然后,时间在这一刻静止,郁泽昊一直守在她的床边,知足地看着她那沉静的睡颜。
如果,这一刻化作永恒,该多好。
郁泽昊在心里自私地想到。
沫兮再次醒来时,已经过去了九个小时,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发现自己竟躺在床上。大脑飞速地旋转一圈,才想起之前自己坐在座位上睡着了。
四下里看了看,幸好这里没有他。
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晃了晃头。
这一觉睡得很香,很踏实,就好像一直有人守护着她一样。
就在她要下床时,休息室的门打开,只见郁泽昊弯身进来。
“醒了?去洗把脸出来吃饭吧,你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郁泽昊对着坐在床上睡眼惺忪的沫兮,宠溺道。
沫兮起初是呆愣了下,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哦!”,她重重地点头,然后飞快地跑去了洗手间。
沫兮在飞机上吃得很饱,因为郁泽昊这次没坐在她的对面。
他又在角落里办公了。
沫兮却不知道,某人的双眸其实一直专注而认真地看着她的背影。
***
十二个小时的飞行,他们终于落地。
下机后,沫兮看着久违了的A市,她的故乡,心里涌起一股惆怅,一切,仿若隔世。
此时,她也想起了路婉心。
那个她敬重的,却从没给过她丝毫母爱的妈妈,现在,可好?
忽觉自己很不孝,三年来,对她,不闻不问……
也是,对她来说,就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没法靠近,何况是一个对她苛刻如后母的妈妈……
而这一切,都是拜她身后的这个魔鬼所赐!
想到这里,沫兮的双拳紧紧握起,就连指甲嵌入了肉里都不知!
“快走吧!别让子墨等急了!我骗他说两天就回来的……”,但这一来一去,在天上飞的时间已经有两天了。
子墨……
这个名字,狠狠地颤动了沫兮的心。
此刻的她,心,愈发地紧张了起来。
子墨,子墨……她的儿子,她一会就可以见到他了!她的宝贝……
心,狠狠地绞痛起,她迈着机械的步伐,随着郁泽昊上了车。
子墨会认她吗?
车上,沫兮无心看窗外的风景,心里却在担忧着。
她怕子墨不认她这个妈妈,因为这些年,菲儿才是他的妈妈啊!
想到这,心里又闷疼了起来。她的孩子,这些年都叫着别人妈妈……这叫她情何以堪?!
不过,还好,她有着和菲儿一样的容貌,小小的孩子不会认出来的。
郁泽昊能够明显地感觉到沫兮的紧张。
是因为快要见到子墨吗?
车子很快已经滑上了去那幢豪宅的路,这条路,沫兮认得出。
窗外在飘着雪,天空阴沉沉的,让人不舒服。
“喂,阿良嫂,是,我们很快就到了,子墨呢?没睡觉?”,就在沫兮发呆时,一旁的郁泽昊正对着手机讲电话。
一脸和善的笑,尤其是那嘴角,扬着和蔼的,令她陌生的笑容。
这样的笑容,从郁泽昊脸上流露出,还真是令她,诧异!
在她又发呆的同时,郁泽昊已经挂断了电话,一脸笑容地看着她。
“子墨今天没午睡呢,正等着我们回去!”,他看着沫兮,无比自然地笑着,欣喜地说道。那一脸毫不虚伪的笑容,令沫兮心里涌起一股复杂。
听闻,他很宠子墨,看样子,不假。
郁泽昊啊,郁泽昊,曾经,是谁说过,不稀罕一个哑巴生的孩子?
沫兮没有被他的兴奋感染着,反而在心里冷笑着嘲讽着。同时,她也发现,原来,那些伤害,历历在目。
他说过的,每一句嘲讽,羞辱的话,她都记得,记得,深深地记得。
就像是用尖锐的刻刀,一笔一划,刻在了她的心脏上!
眸底,那一闪而逝的愤恨光芒,刺痛了他的心,他却假装着没看到,转首,看向前方。
不一会,车已经停在在那幢豪宅门口,他们曾经的家门口停下。
那幢宏伟的建筑,就如一块巨石,压在她的心口,闷堵着,令她喘不过气来,但,想到子墨就在那里,她盼望了三年多的儿子就在那等着她,她的心,又剧烈地跳动了起来,没等郁泽昊为她开门,她已经自己开门下了车。
“爹地——”,他们才下车,沫兮只听到一道稚嫩的男童声音窜进耳畔。
全身的血液在沸腾,一颗心,狠狠地颤动,全身甚至有些发抖,定睛。
只见穿得很厚实的小男孩张开双臂朝着另一侧的郁泽昊跑去,那张俊帅的,白皙的小脸,那样清晰,生动,真切。
“子墨——怎么跑出来?!”,郁泽昊弯身,一把抱起小子墨,在他的小脸颊上,狠狠地亲吻着,却没把他弄疼。
他开口,语气里略带责备,确实浓烈的关切,他担心子墨跑出来会感冒受凉。
这时,阿良嫂也走了出来。
沫兮一直呆愣着,看着郁泽昊怀里的那个小男孩。
“妈咪——”,这时,双耳像是出现了幻听一样,那无数个午夜梦回,听到的童稚声,此时窜进耳畔,似真似幻。
沫兮转首,只见郁泽昊抱着小子墨走来,小子墨张开着双臂,想要抱她。
沫兮只呆愣着站在原地,觉得,一切那么地不真实,却又真实地出现在眼前。
鼻头泛着酸,眼角发胀,泪水就那么不自觉地涌了出来。
这对现在的她来说,弥足珍贵的液体,竟然流出来了。
郁泽昊清楚地看到沫兮哭了,那眼泪,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发出刺眼的光芒。
“妈咪,你怎么哭了?”,此时,就连小子墨也发现她哭了,伸出小手,就抚上了她的脸颊,那软软的,温热的小手指在她的脸上抚触,一股浓浓的,甜甜的奶香味窜进鼻息。
沫兮回神,才发现自己失态了,而她的儿子……
“子墨!”,她再无法抑制地,也不管什么菲儿,什么演戏了,张开双臂,从郁泽昊的怀里,“抢”过了子墨。
她紧紧地抱着子墨,那般用力,一颗心,酸痛地难以附加。
郁泽昊站在他们母子的面前,一颗心也狠狠地颤动着,剧烈地,跳动。
他们一家三口此时正站在一起……这样的认知,令他的心脏更是狠狠地颤动着!一家三口……菲儿在的时候,虽然子墨都有喊她妈咪,但是,那种感觉,根本不似一个家的感觉,即使菲儿对子墨就如亲生的。
“妈咪……你在哭……”,小子墨疑惑了,妈咪怎么哭了。趴在沫兮的肩头,他能感受到她在颤抖。
子墨那童言童语稚嫩的声音,令沫兮回神,也深吸口气,故作镇定,她偷偷看了眼郁泽昊,发现他依旧一脸的正常,稍稍安心。
“因为妈咪很想子墨啊——”,沫兮看着子墨,柔声地说道。
“少爷,少奶奶,咱快进屋吧!别冻着孩子了!”,这时一直没说话的阿良嫂开口说道。
“对!快进屋!子墨,快跟妈咪进屋去,爹地一会把超人和蜘蛛侠请回家!马上就可以看到咯!”,郁泽昊从失神中恢复,和蔼地笑着说道。
沫兮机械地挪动脚步,心里还因为阿良嫂那句“少奶奶”泛着异样,又因为郁泽昊那一脸慈祥,简直和几年前判若两人的样子而微微惊愕,更因为想念多年的儿子正趴在自己的怀里而心潮澎湃。
各种感觉,情绪,包裹着她的心脏。
“好耶!好耶!”,小子墨在她的怀里不停地拍着小手,沫兮顺着子墨的视线看去,只见郁泽昊正站在轿车的后备箱处,似乎在忙碌着什么。
“少奶奶啊,您不知道,小少爷这几天天天盼着你们回来,天天嚷嚷着要见超人,蜘蛛侠……”,阿良嫂并未怀疑出沫兮来,她带头推开了豪宅的大门,对沫兮慈祥地笑着说道。
沫兮看着阿良嫂,看着这位善良的,曾经帮助过她的中年妇女,心里,不禁涌起一股暖流,只是,明明面对着面,却还要称作他人,这令她心口泛酸。
所有人都把她遗忘了吧,这个曾经卑微如尘埃的,就连死了,都没人知道的哑巴。
“咚咚咚——”,他们才进屋,从大门上传来连续不断的敲门声,沫兮只见小子墨从自己的身上下去,迈着小小的步伐,飞快地跑去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