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兒子明明和莊明峻認識才沒幾個月,卻已經對他極度依賴了。
這正是安心潔最害怕的情況。
孩子和莊明峻越來越親近,她要如何才能讓他們分開?
「上車嗎?」莊明峻挑起眉,平靜的望著她。
安心潔咬住嘴唇,無言的打開車門,坐到小然身邊。
「媽媽,莊叔叔要帶我們去吃大漢堡,你今天不用做飯了!」小然立刻歡天喜地的拉住母親的手,「這真是太棒了,是不是?」
在兒子天真無邪的期待下,她也只能微微點頭。「是啊,太棒了。」
莊明峻帶著笑意的神態坐進車里,對母子倆露齒一笑。「今晚是我們的三人世界,任何人都不能打擾。」
說完,他還意味深長的輕瞥安心潔一眼,才轉身握住方向盤。
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安心潔瞪他一眼,卻又無法將心底的疑問說出口。
看著那個一貫自信,卻又不達目的誓不甘休的男人,她感到不安。
她想要趁一切還來得及挽回之前,將他推開;更得趁秘密暴露之前,和他斷絕來往;還要趁自己的心,沒有被他動搖以前,將他擋在心門之外……
但是,她真的可以做到嗎?
她深深懷疑。
莊明峻溫柔的在小然額上印下一吻,又站在床邊,帶著慈愛的表情審視了小然幾秒後,才看向身邊明顯緊張的安心潔。
他們兩人無聲的走出臥室,莊明峻十分小心的關好房門。
「要不要和我喝一杯?」他走向廚房,從冰箱里拿出一瓶啤酒。
「我不要。」安心潔雙手環胸,試圖擺出一副談判的樣子,「如果過去我讓你有什麼誤會的地方,我可以收回——」
「我覺得在我們談話前,你很需要這個。」莊明峻不由分說的,將啤酒杯塞到她手里。
「你到底要和我說什麼?」看著他有些古怪的表情,安心潔實在模不透。
莊明峻只沉默了片刻,就抬起頭直視著她。「小然,是我的兒子嗎?」
「什……什麼?」安心潔手里的啤酒杯,差點掉到地上。
「小心。」他用手托住。「先喝了它,再回答我。」
不等他說完,安心潔就已抬起手腕,將杯里的啤酒飲去了一大半。
她用力平復自己深受震撼的心靈,打算裝出一副絕無此事的模樣。
「你在開什麼玩笑?我和你之前甚至不認識……」她大笑著仰起頭,試圖讓自己表情鎮定,但看起來,卻有點歇斯底里。「你再怎麼喜歡小然,也不能說出這樣荒謬可笑的話,小然怎麼會是你的兒子?」
她的心髒因為自己的謊言而劇烈跳動。
上天原諒她,但這種時候,她沒有任何說出實話的勇氣。
「五年前,凱麗模特選拔賽。」比起她的慌張,莊明峻則顯得愈發的冷靜從容。「如果你還記得的話,我們見過面。」
安心潔唇畔的笑痕瞬間僵住,窒息的感覺席卷全身。
「五年前的事,誰還會記得……」她聲音發抖。
莊明峻怎麼會提起五年前?他應該完全不記得她了,他也沒有任何需要記得她的理由。
所以從最初讓她倍感錯愕的重逢開始,她就從不曾想過他會有想起的那一天。
「如果你忘記了,我可以提醒你。」他再度為她倒滿啤酒。「五年前在墾丁的某個晚上,你被人下藥,逃跑中,誤入了我的房間,而當時我喝醉了,所以將你當成我的女友……」
莊明峻眯起雙眸,隨著思緒的深入,他也開始在腦中整理那一夜發生的事。
梆愛玲出門去找他,卻忘記關上飯店房門;安心潔當時因為被人下藥,暈眩過度而看錯房間門牌……
雖然這過程充滿巧合與戲劇性,但全部的疑問,都可以清楚解釋。
「……你因為藥效而無法抵抗,所以我們共度了一夜。」說到這里,他的臉色變得嚴肅。「那時,我對你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我向你道歉。」
「你在說什麼,我完全听不懂。」安心潔抓住一旁的椅子,用力靠在桌角。
舉起啤酒杯,她再度一飲而盡。
天啦,莊明峻不但記得,而且還能說出所有細節!
她要怎麼否認?她要怎麼去面對那一夜?
莊明峻抿緊薄唇。「不要否認,我知道那是你。」他的腦海里,已經清晰的浮現她驚慌又備受羞辱的面龐,還有眼里含淚的樣子。
那段經歷太過特殊,即使他不願去記,卻還是深深烙進了他的腦海里。
難怪「第一次」見面,他對她,就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安心潔垂下眼簾。「我……我還是听不懂你在說什麼。」
單手揉著自己的太陽穴,她的心髒因為緊張,似乎隨時都要跳出胸口。
「心潔。」莊明峻走到她身後,用雙手握住她的肩膀。「我知道那對你來說很痛苦;要回憶那一切、想起那天發生的事……並不好過。」
「別說了,我求求你。」她用力捂住自己的額頭,屈辱與悔恨的淚水,開始在眼眶里打轉。「我不想談這些,我不想……」
「不管它帶給你多大痛苦,但你不能否認它發生過。更何況,你還因此懷了小然……我沒想到,你會生下孩子。這……其實很偉大……」他的聲音低沉卻溫柔。
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和來歷……
在那種情況下懷下的「小孩」,一般人都會選擇墮胎;而她不但沒有,還投入全身心的愛去愛這個小孩,將她所能給予的最好的東西予以小然。
為了小然,她堅強、獨立、自主。
「雖然我不曾經歷,但我知道為了生下他,你必須戰斗,也必須克服困苦。作為一個單親媽媽,還是一個永遠也無法說出孩子父親是誰的單親媽媽……你做得很好,甚至比好還要好。」莊明峻握緊她的肩膀,同時眼里浮現出尊敬。
「不,他不是……他不是你的小孩……」安心潔帶著哽咽的聲音毫無說服力,甚至更像是垂死掙扎。
莊明峻沒有向她咆哮,沒有暴跳如雷,更沒有避之唯恐不及,或者冷嘲熱諷、慌張憤怒……他只是用一種欣賞,甚至感動的口吻,在述說這一切。
他是個好男人。
他誠實、正直、勇敢,沒有逃避自己的過錯,更不打算逃避自己的責任。
他讓她幾乎沒有辦法再繼續自己的謊言,更沒有辦法守護自己的秘密……
「當你看到我的時候,你認出了我,對不對?」雖然他可以忘卻,但他認為她絕不會忘記。「即使你不知道我的名字,但我畢竟是那個毀掉你生活的人,你應該記得我……」
「莊明峻,不要再說了。」她捧住自己的腦袋,無助的搖頭。「沒錯,我就是那個女生,就是那個倒楣得被人下藥,差點被人強暴,卻不幸誤入你房間、不幸被你誤當成女友的那個人……我已經承認了,所以,不要再說了。」
他為何要這樣,一再的在她傷口上撒鹽,逼她承認那些痛苦的過去?
第6章(2)
她話里濃濃的哀傷與自我厭惡,讓他動容。
莊明峻彎,轉過她的身體,讓兩人四目相對。
「對不起,心潔。我誤會了你,還帶給你那麼大的傷害。我……」
她承認的這個剎那,比他想像中更尷尬、更難過。
「夠了,我不要再听!」她的眼淚順著臉頰滾落,心里的悲憤不斷奔騰。「發生的那些事,摧毀過我的人生,但我已經挺過來,也開始新生活了。我不想要再哀悼過去,只想勇往直前。所以……你跟我都忘記那一切,好嗎?算我求你……」
他蹲,目光嚴肅的與她平視。「如果它讓你痛苦,那你更不應該忘記,而必須去面對。心潔,那一夜對你對我而言,都很艱難,也改變了我們的生活……但它沒有過去,因為有小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