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賣子 第5頁

金如玉驀地一頓,有些不適應旁人毫不忌憚地貼近自己,但是眼角余光瞥見那只小手就抓在自己的衣襟上,他終究忍下了把人拉開的沖動。

兒子……這就是兒子的感覺?

他微揚起眉,大步往主屋的方向走。

靶覺還挺有趣的。

用膳時,金如玉不著痕跡地觀察著金之樂。

他拿筷子的動作非常優雅,就連吃東西時也不東張西望,對膳食的好惡,也不怎麼明顯……有種時空交錯,看見小時候的自己的感覺。

這種感覺,讓他有點頭痛。

彷佛這孩子全都像足了自己,完全找不到他娘親對他的半點影響,讓自己根本沒有線索可循。

想了下,用過膳之後,他直接把金之樂打包回他的無憂閣。

「大少,你有沒有聞到一股酸酸的味道?」在打理偏房的並也忍不住問。

金如玉揚眉,將坐在身旁的孩子拎進懷里,往他身上一聞,眉頭微皺起。「你今天沒洗澡。」

「我……」金之樂羞窘地垂下眼。

天氣熱,再加上光是要他鼓起勇氣進金府,就讓他在門外努力了好久,害他流了好多的汗。

「並也,這房間待會再整理,先去準備浴池。」

「是。」

並也飛也似地跑了。這真是太好了,多了個小少爺,大少有了新的可以玩的對象之後,往後應該就會放過他了吧。

一會,金如玉抱著孩子到浴池,想了下,干脆寬衣解帶,陪他一起泡澡。

金之樂一雙眼直睇著他。爹的長發放下,烏亮發絲披在肩上,襯得那張面容更顯陰柔俊美,而他的肩很寬,胸膛看起來很厚,還有……

「跟娘不一樣……」他童言童語地說出他的觀察。

並也不禁大笑。「要是一樣,那就糟了。」

金如玉涼涼地看著他,看到並也模模鼻子,乖乖地閉上嘴,站到一旁。

「之樂,你以前也跟你娘親一起泡澡?」不著痕跡地試探著。

「嗯。」他用力地點點頭。

「娘的腰間有沒有傷?」

金之樂張開小嘴,顯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相對的是,他的錯愕印證了金如玉的猜想。

他回答不出來,那就是有。

所以,孩子的娘實是那晚救了他的姑娘,對不?

「你娘……多久前去世的?」

金之樂垂下小臉,抿起小嘴。「十天了。」

「……是嗎?」金如玉將他拎到面前,看他強忍著淚水,不禁暗惱自己似乎是猜錯了。

原以為他並不傷悲,那是因為他的娘親並未死去,可如今瞧瞧,這孩子……真是像他。雖然痛著,也沒必要昭告天下,而笑著不過是種習慣罷了。

「那……這幾天,是誰照顧你?」莫名的,他的心有點發燙,將孩子擁進了懷里。

「我自己照顧自己,隔壁的姨也會拿膳食給我。」

「娘的後事呢?」

「娘臨走前托姨處理了。」說著,小臉貼到爹肩上,揉揉眼楮。

「姨是誰?」

金如玉問,卻始終沒听到孩子的響應,垂眼一看,才發現他已經睡著了。

不自覺地輕柔將孩子摟進懷里,微抬眼,便見並也已心思細膩地取來大布巾,他接過手,起身將孩子全身包覆得妥貼,才交給並也,接著打理自己。

「唉,大少也當爹了呀。」並也將金之樂抱在懷里,輕柔地擦拭著他的發,那發絲細軟烏亮,就跟他家大少一樣。

正著中衣的金如玉瞥他一眼,勾唇笑得壞心。「放心,就算多了一個他,我也一樣疼你。」

並也愣住,不敢置信地瞪著大少。

還玩?到底有沒有這麼好玩?

「大少,你不能老是這樣陷害我,這樣我早晚會被我爹打斷雙腿趕出府的。」他一臉哀怨地求饒,「大少應該要把心思放在這孩子身上。」

「都還不能證明他到底是不是我的孩子。」

並也傻眼極了。這樣還不能證明?

金如玉把金之樂抱回懷里,淡聲道︰「明天派人通知晁爺,就說飯局改在城南的大風茶肆。」

「喔。」並也悶聲應著。看大少抱著小少爺的手勢是那般輕柔,要說他心里不承認這孩子是他的,誰信?

可話說回來,大少本來就是個難以模透的人,行事全憑心情的。

「對了,待會你去跟如秀要幾件不渝的新衣給這孩子。」走到浴池外,金如玉才低聲吩咐著,那聲量刻意壓低就像是怕吵醒了金之樂。

「……是。」

唉,大少不但表早不一,也很明顯的言行不一呀。

入夏的崆峒城,熱氣逼人,愈近中午,市集上的攤販早已收攤走人,在路上行走的人潮少得可以,全都躲進茶肆食堂里喝涼茶避暑了。

然而有個身穿海水藍緞綢交領衫……副小鮑子模樣的男孩,就站在大風茶肆外頭的十字大街上。

十字大街再往南走過一條街,就是舊金河,兩岸的銷金窩這時辰可安靜得很。「大少,還是讓小少爺進來吧,外頭那麼熱。」大風茶肆二樓臨街的廂房,並也探出窗外,不住地睇著金之樂。

就見他身形搖搖晁晁,卻還是乖乖地站在大太陽底下。

「不,就讓他站著。」

「大少?」並也一雙大眼瞪得快要凸出來一樣,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麼。打從大少今兒個外出要帶著小少爺,他心早就覺得古怪,更吊詭的是……到茶肆,就要小少爺站在外頭。

這種熱辣辣的日頭,就連尋常大人都撐不住,更逞論一個才四歲的孩子?

「怎麼,何時我做事也得要得到你的允許了?」金如玉悠閑品茗,懶懶地看向窗外,看的卻是窗外的搖曳樺樹,而不是底下的金之樂。

並也傻眼的當頭,體內爆開洶涌怒火,扭頭就走。

「我警告你,不準靠近他,更不準讓他移動半步。」金如玉沉聲道。

頓了下,並也腳步踩得又重又急,打開廂房門時,剛好和要進門的晁獻乙擦身而過。

並也彎著腰退到門外,沒和他多說些什麼,便急步下樓。

「如玉,你又把你的並也鬧得發火了?」晁獻乙面貌端正,氣質如月清華……身紫衣襯出他濃濃的書卷味。

金如玉從窗外調回視線。「獻乙,好久不見了,這次回崆峒特地把我找來,所為何事?」

金家和晁家是世交,金家從三代前便是行商,在他爹的手中更成了崆峒首富。

而晁家,因為晁世伯是聞名都聞的玉雕師,宮中對他極為禮遇常常請他進宮,讓獻乙從小耳濡目染之下,立了個誓,長大必定要及第狀元,入閣為官。

後來,果真是考中了狀元,也如願進了首輔內閣,但至今還是個小小的乙等閣員,想出頭天,恐怕需要一點契機。

只能說,晁世伯替他取名取得不好,那個乙字,注定了他只能當一輩子的乙等閣員。

「有件事想告訴你。」晁獻乙往他面前的位置一坐。

「什麼事?」

「崆峒府尹有新人選了。」

「喔。」金如玉意興闌珊地應著。

新府尹上任,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因為金家經營頗多生意,大抵都和府尹有所往來,先告知一聲,倒能先掙點時間模清新府尹的底細。

都聞律例,京城附近四大城的府尹,全都是三年一科期,指的是三年做一次考核,要是做得太差惹得民怨四起,便追查論罪;要是做得得好,穩定民心,則有機會再拔攫;如果成績平庸,大抵是留在原地待到老。

而此回新府尹即將上任,乃是因為崆峒府尹年歲已高,也該準備告老還鄉了。

「你的反應就這樣?」晁獻乙嘆了口氣,端起桌面的茶壹,遷自倒了杯茶。

「要不然?」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