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扳開她的手,「天氣熱,我要去沖個涼。」說完,沒再搭理她,直接朝浴間走去。
她狐疑地抬頭望了望陰霾的天空,今天天氣不熱啊。
「好了好了,觀兒不哭了,皮妞雖然死了,但是皮妞以後一定會有好報,用不著再做狗,能當人了。」蘭雨哄著得知皮妞死了而嚎啕大哭的觀兒,她不能告訴觀兒她就是皮妞,只能這麼暗示他。
趙氏和易大哥去了茶園,易平瀾也出門去了,胡氏見孫兒為皮妞的死哭鬧不休,一開始還安慰他兩句,見他哭個沒完,心煩地進了自個兒的房里,讓孫女去哄孫子,蘭雨見易如儀也哄不停弟弟,遂過來幫忙。
臂兒抽抽噎噎地說著,「我要皮妞,不要皮妞當人。」
蘭雨臉黑了黑,這小家伙竟要她繼續當狗。不過她也明白,這孩子是舍不得再也見不到狗兒,才會這麼說。
她把他小小的身子摟在懷里,輕撫著他的背哄著,「當狗很辛苦,若是沒有主人養它,就得四處流浪,常常餓得有一頓沒一頓,就算有主人養,萬一遇到不好的主人,只能挨打受氣。皮妞很幸運,遇到了你們,它雖然不在了,可一定也希望你們都能好好地過日子,別為它的死太傷心。」
她這話甫說完,門口處傳來胡青婉的聲音——
「如儀,姑母呢?我娘讓我送些菜過來給你們。」借著送菜過來,胡青婉想再見見易平瀾。她始終不相信,以她的美貌,易平瀾竟會對她不動心,兩家的婚事雖暫時作罷,但附近幾個村子的男人看來看去,她覺得還是易平瀾長得最稱頭體面,且他又很會打獵,每次上山一趟,獵到的獵物就夠易家吃上好幾日,還能讓表嫂捎帶回娘家,這樣的男人,她委實不想放過。
易如儀細聲回答她,「女乃女乃在房里。」
第6章(2)
留意到堂屋里多了個沒見過的生面孔,對方那張清麗的臉孔令胡青婉心中生起了戒心,防備地問︰「這姑娘是誰?還有觀兒是怎麼回事,怎麼哭得滿臉淚?」
「蘭姊姊生病了,二叔帶她回來暫住幾天,觀兒哭是因為皮紐死了。」易如儀心里不喜歡這位表姑,可仍是老實回答她。
「皮妞?」胡青婉想了下,才想起是易平瀾養的那條枸,「你是說那條狗死了?」
「嗯。」
「死得好,那麼丑的狗不死,留著多礙眼。」胡青婉一臉幸災樂禍。
「皮妞才不丑。」觀兒氣呼呼反駁她。
易如儀也附和弟弟,「皮妞不丑。」她和弟弟都被皮妞救過,在她心里,皮妞是最好的狗。
見易家姊弟這麼護著她,蘭雨心里暖暖的,看向胡青婉,「他們姊弟心地善良,所以看那狗從不覺得丑。」
這話她只說了一半,另一半只要不笨,都能猜得出她的言下之意。
胡青婉一怔,之後怒嗔,「你的意思是說我不善良?」
「我可沒那麼說,是你自己說的。」這女人當初殘忍地拿著竹掃帚打她,還當著易平瀾的面誣賴是她先咬她,這樣的女人跟善良怎麼也扯不上邊。
胡青婉頓時惱羞成怒,「你賴在我姑姑家有什麼目的?我瞧你壓根就不像有病的模樣,你說,你是不是想勾引我二表哥,所以才死纏爛打地留下來?」
易如儀心里有些喜歡這位蘭姊姊,細聲替她說話,「二叔說蘭姊姊是腦子病了,不記得以前的事。」
昨晚她帶蘭姊姊去洗漱後,二叔拿了藥膏讓她給蘭姊姊擦藥,她看見蘭姊姊身上全都是青青紫紫的傷痕,听說那些是她從馬車上摔下去時弄的,那麼多傷,蘭姊姊一定很痛,可她都沒有哭,今天還幫著她安慰弟弟,在她私心里,她覺得蘭姊姊比起胡青婉好多了。
「不記得以前的事?她該不會是騙人的吧?」胡青婉睨瞪著蘭雨,忽覺得有些眼熟,下一瞬便想起爹昨天進城,今早回來時帶回了張懸賞的告示,上頭畫了個姑娘,那姑娘有著張鵝蛋臉,一雙大大的杏眼再配上挺俏的鼻子和小巧的櫻桃嘴,模樣十分秀美。
竟和眼前這女人有幾分相似。
家里識字的兄長在看了那告示後,說告示上頭在懸賞的那姑娘姓藍,若有知其下落者到官府通告,找到人,便打賞五十兩銀子。
爹當時還說,要是能找到這姑娘,她的嫁妝就有著落了。
哪里曉得她這一趟出門就撞了大運,讓她給瞧見了。
指著蘭雨,胡青婉興奮地道︰「你就是城里告示上頭懸賞的那姑娘吧?」
「什麼告示?」從她的表情里,蘭雨直覺她說的似乎不是什麼好事,隨即否認,「我不是你說的那姑娘。」
「你別騙我,你姓藍,那告示上頭在找的姑娘也姓藍,你一定就是告示上頭要找的人。」
蘭雨嚇了一跳,竟有人貼出告示要找她?可她用的姓氏是以前的姓氏,怎麼可能會有人知道,她心忖也許只是巧合,還是先別自己嚇自己,問清楚再說。「你說告示上找的那個姑娘姓的是哪個蘭?」
「藍天的藍。」那字她倒是認識,因為他們村子里,有個秀才公就是姓藍,他兒子教她認過那個姓,「你不要否認,一定就是你。」她盤算著回去告訴爹後,讓他進城里去稟告官府,五十兩銀子可不少,他們家一年還賺不了二十兩銀子。
蘭雨心頭頓時安下來,氣定神閑地橫她一眼,「你弄錯了,我是姓蘭花的蘭。」
「你騙人。」胡青婉不相信。
易如儀跳出來為她做證,「蘭姊姊真的是姓蘭花的蘭。」昨晚她帶蘭姊姊去洗漱時,蘭姊姊告訴過她這件事。
「我不信,你這丫頭八成也想幫著她騙我。」胡青婉仍面露懷疑之色。
「是真的,我沒有騙你。」
胡青婉仍是不太相信,接著想起來易家的目的,再問易如儀,「你二叔呢?」
「二叔出門去了。」
「嘁,白跑一趟。」她沒好氣地轉身走了,打算回去帶爹過來瞅瞅,那姓蘭的女人像不像告示上畫的人,若是像,就讓爹趕緊去官府里通風報信。
沒人發現就在堂屋後頭,她們所說的話都被易平湖給听了去,他暗中細細打量蘭雨一眼,便去胡氏房里,告訴她——
「娘,我突然想到我有本重要的書落在書院里頭,我回書院一趟。」等他進城親眼看了告示,就能知道二哥帶回來的那姑娘是不是告示上懸賞的人。通常懸賞都是有打賞的,他現下手頭緊巴巴的,能得些賞銀也好。
「你進城萬一又遇上那些人向你討債,可怎麼辦?」胡氏擔憂道。
「娘不用擔心,我會躲著他們,我走了。」
見一直待在房里的易平湖行色匆匆往外走,蘭雨有些奇怪,但也沒多問,稍晚,易平瀾回來,她將胡青婉來過的事告訴他。
「你說那告示上頭懸賞的那個藍姑娘,該不會就是我吧?」胡青婉離開後,她想起自個兒還不知道這副身子的來歷,說不定城里懸賞的人真是她。
易平瀾一早進城,也看見那張告示,因此才匆匆從城里趕回來,那畫像雖不十分相似,但也有七、八分像,應當就是她了。
他當時在看了告示後,隨即透過城里的一位朋友向官府打探那告示的事,進而得知貼出懸賞之人,找的是自家的小妾,那人似乎還是京里的一個官員。
倘若他打探來的消息是真,從那姑娘身上帶著的那些傷,以及她孤身一人雇了馬車從京里來到大安城,易平瀾隱隱覺得這事並不單純,那姑娘像是私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