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間王(上) 第13頁

「……搖扁,這天底下沒有任何一個神只會需要吸取人血。」玄夜爻滿臉懊惱,接著憤怒的別開臉,那是難以忍受的自我厭惡。

他竟然控制不住的吸取了她的血!

如今,她還能笑得那般坦蕩無懼嗎?

「王爺,你氣色好多了!」

回頭,俊魅瞳眸映著她欣喜欲狂的俏模樣,那神情里沒有恐懼驚駭,只有喜悅,將那小臉烘托得非常艷麗。

「原來王爺只是需要飲點人血就會恢復正常……唉,早說呀,我還在擔心王爺的身子冰得像雪,再這樣不去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呢。」晏搖扁很明顯地松了口氣。

玄夜爻漆黑如子夜般的眸蘊著清潤光澤,心頭狠狠震動。

她是個不尋常的女人,在第一次踫面時,她就大膽得教他欣賞,然而當他的昕做所為因她而變得毫無道理時,他就該發現,自己對她絕不只是欣賞而已。

連他也沒想到,他竟會為了保住她而護她下谷底,這幾乎本能的反應,完全不計後果,他早該發現,自己已陷入難以自拔的執著里了。

她對人無分別心,是非分明,對他人露出的甜美笑意,是如此吸引著他的目光,如今……

他終于得到了她不再虛應的笑,得到她始終落在他人身上的擔憂,他竟是如此滿足,如此輕易地滿足了?

多可怕的毒,淺淺淡淡的存在,卻密密滲透,等到他發覺時,毒已走遍全身,祛除不得,而他也心甘情願。

只因她雲淡風輕的態度,眸中一片真誠,沒有同情或驚愕,甚至反為他飲血恢復血色而慶幸。

在她眼中,似乎再光怪陸離的事,都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樣的她,值得他動心。

值得他為她,舍生忘死。

「王爺怎麼這樣看著我?」晏搖扁不解地瞅著他眸底深隱的激動,又被他看得雙頰生暈,急忙別開頭,心跳再度亂了套。

第4章(2)

玄夜爻起身,拉著她走進山洞內,可不知為何,他卻突地一陣暈眩,幾乎快要站不住。

「王爺!」晏搖扁趕緊攙著他就地躺下,讓他枕在她的腿上。「王爺不是飲了血就好多了嗎?」

「……本王沒事,只是有些虛弱。」他也不解,他未曾在飲血之後還體虛得站不住腳。

「讓本王歇會吧。」

「好。」她擔憂地審視他的氣色,確走氣色極佳,才略略放心。

只是盡避山洞里已生起了火,還是凍得她直打哆嗦,直摩挲著濕透的雙臂。

然而,他反手一抓,輕松抓住她的手,擱在他的胸口上。

「王爺?」她有點羞赧,不知道該縮回手,還是假裝不在意。

讓他枕在腿上,其實已經很逾矩了,手心再貼上他的胸膛,實在是……令人害羞。

「本王醫不了你的手,但要暖著你,一點都不難。」

晏搖扁正疑惑著,便感覺一股熱氣自她的掌心逆沖而上,直竄入心窩,瞬間暖和她的四肢百骸,不禁舒服得發出輕嘆。

「真是太好了。」這股暖,暖得她通體舒暢,外頭的霜雪寒凍也侵略不了她。

「既然本王這麼好,何不跟著本王?」

她一愣,想起殿下告誡過的話,不禁苦笑。「王爺要我做什麼呢?想要個策上,西引應該也有許多人才才是。」

「本王要你的才智做什麼?難道本王會比不上你的謀略?」他掀唇冷哂,淡睨她一眼。「本王要你,只因為你是你,本王要你用看著青臨的神色看本王。」

現在他要她,只因為她是個教他動心的女人,是個教他興起獨佔心念的女人。

她傻傻的問︰「王爺也要我報恩?」

「報恩?」她對青臨抱持的,只是報恩的想法?

「這輩子,我的命是注定給殿下了,這是我一定要還的情。」

「那麼本王呢?本王得救你幾回,等多久,才能換得你的回報?」

「……下輩子?」她打著商量。

「誰要你的下輩子。」

「……」她一臉為難。要是她再有能耐一點就好了,也就不用到處欠人人情。

「王爺,百定對我而言,是我的家,青臨殿下對我而言,是我的家人,也許家和家人對一般人來說,都是再尋常不過的東西,可是……我等了好久才擁有。」這樣的情份,難以割「本王明白。」他閉著眼,凝聚不了氣力,索性閉目養神。

「咦?」

靶覺她的疑詫,他不禁哼笑。「本王是從已故的娘身出生,出生便沒有娘,爹也在不久後亡故,眾人皆視本王為不祥,有誰敢靠近本王?」

晏搖扁驀地發現,他雖然出身尊貴,卻一樣是個孤兒,更糟的是,他還被視為不祥,不過——「有白蘿大人伴著王爺,不是嗎?」

「本王的身邊只有一個白蘿,要不是他,也許本王早不知道死在誰的手中了,豈還有今日的惡鬼造孽?」他笑得自嘲。

「王爺別這麼說。」

身為孤兒的她,可以想像他的處境,偌大的宅邸里,只有他孤零零的一個人,沒有人能談心,沒有人能好生教導他,莫怪他會變得喜怒無常又嗜血狂虐。

相同的命運,不同的際遇,如果換作她是他,說不準也會和他一樣,恨著這個世間,也難怪他可以殘忍的血洗戰場……當然,他的命運不能做為他殺伐的理由,但是她就是能懂他的心。

「記得七星岩一役之後,本王在麒麟縱谷橫掃千軍,不過費上十日?」半晌,他突地說。

「嗯。」那是非常可怕的戰績。

表將軍勢如破竹,從百定南境的麒麟縱谷,從東橫掃到西,抵抗者莫不血流成河,尸橫遍野,然而殺雞儆猴的做法馬上起了作用,後方數個造反的小柄全都懾于他的威力,紛紛不戰而降。

不像以往殺個徹底的作戰方式,教她很意外,也讓她對他再度改觀。

「你可知道為何本王沒有屠殺到底?」

她搖頭。

「因為那段期間,本王總忍不住想,若大肆屠殺之後,會產生多少個你。」

晏搖扁原先不解,然而一道靈光閃過腦際,她驀地明白——「王爺知道我的出身,不想再有更多人像我一樣?」她曾經說過,住在鬼川鎮的幾乎都是戰地孤兒,可她說了一次,他就記得了?

「本王怕多屠了幾座城,多跑出幾個你,這世間可就要大亂了。」他說著,低低笑開。

她用力地扁了扁嘴。「這麼說,好像我是壞人了?」她說得滿嘴心酸,然而听見他沉醇的笑聲,再見他微微顫動的肩頭,不禁也跟著揚起笑。

笑的瞬間,她又怔住,才知道原來她也可以和他相處得這麼平和。

「一個姑娘家擅謀弄略到這種地步,得要先嘗過多少的苦,才能擁有這樣的實力?如此疼惜人命的姑娘,卻不得不上戰場……該說這是命運弄人嗎?」

她登時錯愕。

從未有人見到她為了學習而吃了多少苦,他發現了?

為了習武,根本不是習武之材的她,練到雙掌生粗繭也咬緊牙根繼續練︰不識字的她,為了讓自己可以變成有用之材,可以不眠不休地識字再讀兵法︰每回上戰場前,她總是告訴自己,想要擁有太平盛世,必得要有人犧牲,所以,她盡其可能地制造不流血戰爭,要是逼到不得不兵戎相見,也只能在戰後,對著滿坑滿谷的尸首道歉。

這些事,青臨殿下從不知道,總盼望著她能多生些計謀讓他立下功勛,為什麼,玄夜爻反而能夠懂她的心?

淚水悄悄盈聚在眸底,心里頭那扇刻意關上的門,好似被他輕輕推開,送進了滿心的暖,暖得她雙眼濕儒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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