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間王(上) 第24頁

「請問,這火狐是要賣的嗎?」晏搖扁蹲在木籠前,逗弄著小小火狐,問著在街角擺攤的商人。然而她一連問了幾次都沒得到回應,不禁奇怪的抬眼望去。「老板,你擺了這麼多籠子,這兒的牲畜都是要賣的嗎?」

只見商人居高臨下地瞪著她。「走開走開,老子下跟女人做買賣!」

她愣了下。「不都是做生意,為何不跟女人買賣?」

「老子就是不和女人買賣,不成嗎?」

晏搖扁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就連數族通商的鬼市里頭,也傳承著西引的作風,一樣視女人為無物,連生意也不屑做。

這實在是太夸張了。

她繃著小臉站起來,伸出手,正打算對他曉以大義時,話還沒說出口,商人倒是先開口了。

「瞧你的手,肯定泛過什麼罪吧,要不怎會被人給用刊成這模樣?」

聞言,她趕緊縮回手,氣惱自己穿的並不是西引的寬袖襦衫,能夠遮去她變形的雙手。

「一個女人,又是個罪犯,憑什麼和老子做買賣?!」

晏搖扁扁起嘴,想反駁,又不想把事鬧大,可這時身後卻驀地有道陰影逼近,她一回頭,便對上玄夜爻冷沉的眸。

「白蘿,把這攤子給本王砸了,從此以後不準他在鬼市里出現。」

專賣稀奇珍獸的商人雖不識得玄夜爻,但一看他的裝束,再听他自稱本王,再笨也猜得出他尊貴的身份,趕忙換上笑臉求鐃。

「王爺,小的有眼不識泰山,還請王爺恕罪!」他趕緊從木籠里抱出小火狐,期盼眼前人能放他一馬。「小的只是做點小買賣營生,要是不能在鬼市擺攤,小的一家老小可就要喝西北風了。」

「王爺,怎麼來了?」晏搖扁趕忙堆笑打圓場,發現他身後的人潮早不知道何時被驅散了。

「白蘿,把攤子砸了,吩咐鬼市官兵,把他趕出鬼市。」玄夜爻沉聲交代,牽著她就要走。

身後的白蘿無可奈何地向前一步,便見晏搖扁的速度更快,拉著玄夜爻走前一步,接過商人手中的火狐。

「王爺,這火狐好可愛,買給我,好不好?」她撫著火狐蓬軟的毛,忍不住湊在頰邊輕蹭。小火狐雖有野性,但因為還小,所以也和她玩著,舌忝著她的頰,教她更喜歡了。「王爺,我一定要買這只火狐,我連名字都想好了。」

玄夜爻發沉的臉色,因為她嬌笑的俏樣逐漸緩和。

他已經多久沒見過她這麼無負擔的笑容,淺露編貝,笑得那麼孩子氣?

面對她不曾有過的央求,他又怎能說不?

「白蘿。」他嘆道。

「屬下明白。」白蘿笑笑向前,自懷里掏出錦荷要付錢給商人。

「不用、不用。」對方一臉惶恐,就怕不能在這里繼續經營不去,卻瞥見方才被他罵的女人朝他淺淺一笑,擺手要他收下。

他頓時怔住,更覺羞愧。

「這是咱們西引胤征王未來的王妃,眼楮睜大點。」給了一錠銀子後,白蘿不忘曉以大義,才趕緊跟亡兩人腳步。

「王爺,謝謝你。」她笑盈盈地抱著火狐,挽著玄夜爻離開。「你瞧,這火狐好可愛。」

他睨了她一眼,突問︰「你替火狐取了什麼名字?」

「呃……」

「哼。」他勾笑,早就看穿了她的心眼,分明是在替那個販子說情罷了。

「我真的想好了名字,這火狐就叫做朱妲!」她反應極快的說了個名字。

玄夜爻笑著,擺明不信,氣得她哇哇叫。

「真的嘛,我真的早想好了!」可她愈是狡辯,他就笑得愈開心。

然而兩人才走沒幾步,地面卻突地掠過赭紅色滾浪般的光影,玄夜爻疑惑的抬眼睇向天空,驚覺空中泛著吊詭的紅。

晏搖扁也抬頭看,天上薄如煙霧的雲層里隱著淡如月的太陽,只見黑影逐漸覆蓋,缺角的太陽開始暗淡。

「天狗食日!」她驚喊著。「這就是我天官師傅提過的天狗食日,他說這可是千年一回的難得奇景,還會引發百鬼夜行呢。」

玄夜爻見她一臉驚喜,像個孩子般直望著天空,不禁好笑。「怎麼,百鬼夜行你倒是挺樂的?」

「當然,誰有本事活過千年?千年奇景能在這當頭出現,教我親眼看見,這是多大的福份哪!」

「福份?」他失笑。她居然認為可見百鬼夜行是福份堆起的?

瞧瞧街上各家店鋪莫不嚇得關緊門窗,販子也手忙腳亂的收拾攤子,有誰會認為遇上這事是福份?光是瞧見太陽消失不見,就夠教人驚懼,認定是個壞兆頭子。

笑著的當頭,他瞥見有一抹貼近地面平行飛去的鬼魂,接著,不只是地面,天上、半空中,數量可觀的鬼魂全數趁黑出沒。

空氣中登時彌漫著一股沉重氣壓,窩在晏搖扁懷中的火狐像是被這情景嚇著,跳出她的懷抱。

「朱妲!」她才喊著,便見白蘿已經很認命地去幫她抓朱妲丫。

然而,當黑暗漸攏,晌午的天色竟然轉為黑夜,驀地,玄夜爻體內蟄伏的魔性竟也開始蠢蠢欲動。

吾王,回歸無間……那無波無浪的低嗓,听下出是男是女,卻在他耳邊不斷地重復唱吟苦。

「走開!」玄夜爻緊抓住最後一絲理智暴喝。

晏搖扁被他的喝聲嚇著,抬眼望向他,就見他臉色異常青白,唇紅似血,獠牙也冒出。

「別踫我!」玄夜爻立刻松開她,往後退一步。

他並不想飲血,可是現下他的神志渙散,就怕意志力無法撐住,屆時到底會做出什麼事,他一點底也沒有。

晏搖扁擔憂地看著他,想要尋找白蘿幫忙,卻不見蹤影,在急亂的人潮中,反倒瞥見一抹眼熟的身影。

「殿下?」她低呼,想要再看個詳實,黑夜卻無預警地降臨,隔絕她的視線。

當日光全數被黑夜吞沒的瞬間,不著燈火的大地,伸手不見五指,倏地,她被人自後扯住——回頭,便對上一雙鮮紅的瞳眸,那是雙失焦恍惚的眼,晏搖扁還來不及反應,劇烈的痛楚就自喉間爆開。

她難以置信玄夜爻竟咬住她的喉間,銳利的牙像是刺入她的心底,吸取她體內的血液,使她渾身透著冰涼,只能感覺到血液迅速被抽離,就連神志也跟著一並剝落——

「王爺,清醒!」

嗓音忽至,她猛地張開眼,只見白蘿往玄夜爻的額間一拍,他頓了下,自她喉間拔出獠牙,唇角還淌著吸取的鮮血,黑眸迷亂而錯愕。

「王爺,我沒事……」她虛弱地低聲安撫,卻得靠白蘿撐住她搖晃的身影。

「本王做了什麼?」粗喘著氣息,玄夜爻惱聲低咆,「本王到底做了什麼?!」

瞬間,他猶如一道迅電,消失不見。

「王爺!」她急著要追,可是身體虛弱無力,最後竟厥倒在白蘿懷里。

***

回到王爺府時,燦艷光芒正從黑暗中緩慢回到世間,白蘿將晏搖扁抱至主房大床上,隨即拎著朱妲離開。待他一定,一道幾乎融入夜色的影子立即自主房昏暗的角落走出,緩步來到床畔,垂眼瞅著臉色蒼白的人兒。他到底做了什麼?為何會喪失了理智?!天下人,誰都可以死,唯獨不該傷著她,可是……他卻傷害了她。

這回有白蘿擋著,但下回呢?如果他在沒有意識的情況之下,吸干了她的血……思及此,玄夜爻的長指顫抖著在那微涼的面頰輕撫,卻驀地被攫住。「搖扁?」他微愕。

「王爺,別走。」她張開眼,眸底滿是淚水。

白蘿說,王爺肯定回王爺府了,只要她假裝昏迷,必走會引得王爺不舍前來探視,現在一切如白蘿所說,而她也抓住了他,是絕對不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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