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無間王跟著她走上丹墀,環顧四周。宣天殿並末改變太多,只是在經年累月的修繕之下,更顯碧麗輝煌。
「那你要在這里等我嗎?」
「當然。」他站在丹墀上,看著禁衛軍列在殿外,哪怕正值大宴,宮中依舊警戒著,可見當今女帝有多麼的貪生怕死,又或者該說……今夜正悄悄策劃著什麼陰謀?
「那我走了,你等我一下,不許亂跑。」
無間王揚眉,便見舒仲尹和她平行走向宮內,兩人時有交談,皆帶笑顏,那神情恍若是千年之前,他們未相遇的時候。
那個看似高雅卻懷著滿月復心機的男人太熟悉,所以他無法信任,一樣的歷史,他絕不會讓它重演!
「你真的確定不先嘗一下宮中佳肴?」玄搖扁見駕過後,原本該在殿內落坐,可惜她那未來的相公連踏進去一步都不肯,寧可待在外頭,陪著朱妲和白蘿一道吹風。
「你不是要帶本王去玉德殿?」
「喔,原來你是急著想先去玉德殿。」她笑呵呵的握著他的手,從善如流的帶他朝宣天殿西方而去。「也罷,反正有仲尹在里頭伴駕,這也就夠了,實在不需要我錦上添花。」
朱妲見狀,也有樣學樣地牽起了白蘿的手,只見他一臉勉為其雖地要她只抓袖角,很無奈地跟上兩人腳步。
「听起來,你頗以他為榮。」無間王輕聲問。
「他就像是我的兄長。」她頓了下,開心的抱住他的手臂。「你吃味了?」
他笑而不語,一會兒後,才狀似漫不經心地問︰「接下來,你該不會是想跟本王說,女帝就像是你的姊姊?」
「當然,陛下和敏親王和我親如姊妹。」
無間王揚起濃眉。
一路上他們路經垂花拱門,穿道而去,便見一座宏偉但宮門緊鎖的宮殿,相鄰一條花徑旁邊的,便是天官府。
「喏,到了。」玄搖扁牽著他走到門前。
「將軍。」守殿侍衛恭敬作揖。
「下去吧。」她笑咪咪的揮退守殿侍衛,動手推開緊閉的古銅大門,厚實門板立即發出咿呀聲。
門內,是整片的石板廣場,一直延伸到川堂,再往後,是座古式宮殿,可見上頭斑駁又整修過的痕跡,烏瓦白牆紅雕柱,再推開殿門,深殿處燃著兩盞歷年不滅的油燈,而正中央,就是那尊石鋼雕像。在油燈照耀之下,入內的人皆能清楚瞧見栩栩如生的雕像,盡避是墨黑色的石鋼打造,然其五官雕塑得非常傳神,立體眉骨底下是雙深雋的瞳眸,似笑非笑的神態,邪氣中又揚著霸氣,身穿古式戰甲,威風昂藏,傲睨天下。
無間王挪不開眼,視線定定地落在雕像上,緩步向前,動容的探手輕撫過冰冷的石鋼像。
她是如何將他雕塑得如此栩栩如生?
石鋼只產在西引,質硬難塑不銹,搖扁在千年前以石鋼打造出鬼將之刀,已是鬼斧神工之作,想不到竟然還能用石鋼做出雕像……
「王!」朱妲看見雕像,興奮的也想沖上前,卻被白蘿拖住。
「很像吧?」在旁的玄搖扁不在意的笑道,仔細比對,她發現兩人真的幾乎一模一樣,尤其在他束發之後。
無間王怔愣得說不出話。閉上眼,仿佛就可以看見心愛的女人一刀一鑿地雕塑著他,灌注她的思念和情愛,加入她的執著和不悔,那麼死心塌地;他甚至可以看見她就偎在他腳邊說著思念,似乎看見,她淚如雨下地度過每個夜晚……
「……搖扁,你真傻。」他月兌口低喃。
「我?我哪兒傻了?」玄搖扁上前,笑得柔潤如風。
心間充塞著太多的思念,教他不敢張開眼,更開不了口,只能听著她低潤的嗓音話說從前。
「第一女帝晏搖扁和鬼將軍玄夜爻是對恩愛夫妻,但是沒能白首,不過幸好他們有兩個孩子,還是雙生子呢,他們開創了西引另一個盛世。」
他驀地張眼,沉嗓微顫,「他們……有孩子?」
「有啊,據史冊記載,夜帝名胤征,開疆拓土,頗有乃父之風,而旭王則聰穎善良,盡全力輔佐夜帝,兩人兄友弟恭,是西引史上難得和平繼任王位的一世。」
「……是嗎?」他百感交集,說不出心里是喜是悲。
千年之後,他才知道自己當爹了,搖扁居然懷有他的孩子……這遲來的感動,教他有點不知所措。
「你怎麼了?」玄搖扁這才察覺他神色有些不太對。「怎麼我覺得你對西引的歷史很有興趣?」
熠亮烏瞳直睇著她半晌,他忍不住探手輕撫她的頰,指尖愛憐圈挲著。
「……唔,白蘿已經不知道要把眼楮擺在哪兒了。」她羞澀地垂下眼。
有時候,夜爻眸中纏繞的情總像深濃得快要潰堤,幾乎將她淹沒,教她不能呼吸,可有時看著她的眼光又透著哀傷,讓她無端感到不安。
「搖扁,能得你如此愛憐,本王……真是無憾了。」他柔聲啞道。
「無憾?」她笑擰柳眉。「你應該說會好生珍惜才是。」
無間王笑看著她,指尖舍不得離開她的頰,可外頭卻響起殺風景的稟報聲。
「將軍,女帝有旨,請移至天官府。」來者是善天。「將軍先前氣虛體衰昏迷多日,女帝要將軍到天官府淨身。」
「可是——」
「去吧。」無間王輕推她。
玄搖扁想了想。「你在這兒等我一會,我待會就過來。」
待她和善天一走,他一彈指,在西引千年的石鋼雕像倏地消失不見。
「王?」白蘿不解地看著他的舉措。「你把雕像挪到哪去了?」
「丟到不會有人找得到的地方。」
雕像代表搖扁的情愛,他可以感覺到她的不舍和深情,而如今這樣凝聚她執念的東西已沒有必要再留下,因為他們已經相逢了。
「……王把雕像丟到無間去?」
「西引不需要千年的古老記憶,忘了也罷。」他沒正面回答,踏出玉德殿時,卻瞥見善天就站在一條花徑外的天官府前。「搖扁呢?」他下意識的蹙起眉。
「仲尹有話跟她說,帶她往後頭去了。」善天指著天官府旁邊通往六部所的花徑。「對了,你知道仲尹是誰嗎?將軍可有向你提起?」
「本王將搖扁交給你,你竟敢將她交到舒仲尹手上!」眯起的烏瞳立時燃起肅殺之氣。
善天一愣。「可是,他不可能害搖扁——」
無間王不睬他的下文,急步朝花徑而去,白蘿和朱妲隨即跟上,善天頓了下,也舉步跟上。
第19章(1)
「仲尹,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跟著舒仲尹半走半跑,玄搖扁已跟他走過六部所,眼看就要往西御門的方向走,再也忍不住問出聲,「你不是有話跟我說,沒必要跑這麼遠吧?」
他繃著臉不語,緊抓住她。
「到底怎麼了?你不是在宣天殿伴駕?」眼看再過一道垂花拱門,西御門就在前方,她終于反揪住他,硬是停下腳步。
「快走!」舒仲尹回頭,咬牙低語。
「去哪?」
「先離開皇宮就對了。」
「為什麼?」
「別問。」
得不到答案,玄搖扁說什麼也不走了,這時,卻見女帝身邊最得寵的太監文瑞從垂花拱門那端走來。
「舒爺急急忙忙的帶著玄將軍要去哪?」他笑得不安好心。
她正要答話,卻見舒仲尹立即將她護在身後。
「仲尹?」玄搖扁一頭霧水。
「有本事,連我的命一起拿,看往後西引還能靠誰在中域商場上穿針引線!」舒仲尹死命將她護住,抬眼尋找弓箭手的所在位置,但他走得不夠遠,這里的燈火又太昏暗,他根本連暗箭會從哪兒發出都看不見,只能將她隱沒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