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牌小娘子 第38頁

這一刻,她才想起挽月別院少了什麼,那便是衛家人,他們一個也不在,好像和衛海天不是一家人,各過各的,互不往來,雖然同姓衛,但相隔千萬里。

「月牙兒。」衛海天兩手輕扶她細肩,黑眸亮如黑曜石般凝視著她。

「呃?」怎麼了?

「你很好,真的很好,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再也沒有人及得上你,你不比任何人差,你是我衛海天的妻。」他的妻子,元配正室,在他百年後只能與他並排的牌位。

看著他深幽瞳眸,慌亂的心慢慢平靜下來,她吁了口氣。「嗯,我不怕,什麼也無所畏懼,因為你在我身邊。」有他在,風雨無阻。

他揚唇一笑,笑得深情。「我的好姑娘。」他的月牙兒,無以倫比。

「不過,你還是稍梢提醒我一些,我還是有點……小小的不自在。」近鄉情怯,縱使兩家曾經走得很近,但是有一段時日鬧得很僵,幾乎要反目成仇。

他笑了,卻有一絲陰郁。「我爹還是你認識的那樣,話不多,但很疼小輩,我娘她……你別喊她大娘,要稱呼衛夫人,她不喜歡人家知道她的出身,對‘鄉下’兩個字非常排斥。」

「啊?大娘她……不,衛夫人她……她不回去了嗎?」

逢年過節不祭祖嗎?那清明掃墓呢?難道人一富貴連祖先都不要了,衛家好幾個墳頭還葬在山上,子孫出息了就不用三炷清香祭拜了?

「看她自己的意願,我不勉強她。」但他不會背祖忘宗,身為長子長孫的責任不敢忘。

突然間,蘇明月一陣鼻酸,小手疊在大手上,輕握。「你還有我,我陪著你。」

「一輩子?」他問。

「嗯,一輩子。」她活多久便陪他多久,人的時辰一到,想留也留不住,她只把握今朝。

「月牙兒,你真好。」他咧開嘴,笑得像個孩子,毫無冷風蕭蕭起、紅纓貫長空的將軍雄姿。

她一笑,枯木也逢春。「你對我好,我就對你好。」

「我會一直對你好。」好到她眼中只有他,再無旁人。

「那就好,我怕我會咬你。」他要惹她不高興了,那可真苦惱了,因為他皮太厚,咬不動。

聞言,他笑得胸口都震動了。「你……」

驟地,兩人坐的馬車忽然停住,馬兒揚起前蹄嘶鳴。

「頭兒,有人。」

駕車的馬夫是小四。「多少?」

「……十八個。」應該沒數錯。

衛海天眉頭一皺,「燕嵐十八騎。」成王的私兵。

小四不解,「他們沒騎馬。」但拿劍。

十八匹載人的馬同時在街上奔馳?這得多想死才會做出這樣的蠢事,皇家暗衛遍及京城。衛海天理都不想理腦子被驢踹過的小四,只道︰「放響箭。」

求援。

「是。」小四從懷中取出一黑管,用牙咬開管口,點火,咻地往上飛。

砰!煙火散開。

「月牙兒,別怕,我一會兒就回來陪你。」說完,他在她眉上一吻,又往她唇上輕琢。

「好,我等你。」她拉住他,又看了一眼。

刀劍聲起,馬車外腳步聲雜,馬車內,蘇明月臉色漸漸發白,她雙手互握,握得都疼了,卻一點也感覺不到疼痛,只有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衛海天、衛海天、衛海天、衛海天、衛海天、衛海天……

她在心里不斷呼喚衛海天的名字,她相信他會平安回到她身邊,他答應的,不會失言、不會失言……

衛海天,我還沒嫁給你,你不能讓我當寡婦……

衛海天,你不離、我不棄,陪你。

衛海……

砰!

馬車車身被重物撞了一下,微晃。

「嫂子,沒事,是吃太胖的燕子,我們的人來了……」听起來有點興奮是小四的聲音。

「海天……你們將軍呢?」為什麼感覺離她很遠?

「頭兒還好,怕刀劍無眼傷了你,他……呃,將人引開。」而他負責保護人。

「他有沒有受傷?」這人真以為他是銅皮鐵骨嗎?皮再厚,刀劈劍砍還是會受傷。

這……不好實話實說。「他讓別人傷得更重。」

沒命了,也就不用理會傷勢重不重,什麼燕嵐十八騎,分明是小雞十八只……呼!頭兒這一劍插得好,正中眉心。

他讓別人傷得更重……那就是他也傷著了?「叫他不必顧忌我,我不怕,真的不怕……」

說著,她眼淚流下,但是尚未滴落便用手背抹去,蘇明月告訴自己不能哭,還不到該哭的時候。

「嫂子……」她聲音不太對勁,好像在……哭?

「沒事,咬到舌頭。」她強忍著不讓自己發出哽咽聲。

明明在哭,還……小四心里有點發酸,嫂子真的非常擔心頭兒。「我們人多,一會兒還有京兆尹派來的官兵,很快就會結束了,你……你別哭呀!我最怕女人哭了……」

「我沒哭、沒哭……」她用力將淚水擦掉,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好,沒哭,自欺欺人。撓撓耳朵的小四坐在車頂,他眼觀四方、耳听八方,背後長弓往前移,拉弓、射箭。

倏地,一名欲靠近馬車的黑衣人胸口中箭,他還沒感覺到疼痛,繼續向前跑了兩步,突然一口血從喉間噴出,倒地不起。

雪花從天上落下,一片、兩片、三片……覆蓋住了滿地的鮮血,薄薄一層初雪被染紅,雪又落下、紅雪染白、又紅……

終于,廝殺聲變小了,還听到整齊的腳步聲由遠而近的奔走過來。

是奔走,走得很快卻不是跑,整齊劃一。

「嫂子,是京兆尹。」小四嘴里咬著布,一手拉著布的另一端,為自己的左臂包紮。

他受傷了,被人從後背偷襲,一把短劍往他後心一射,听到破風聲的他連忙一閃,可是沒躲過。

「你……嗯,謝謝。」謝謝他保護她,謝謝他堅守崗位,寸步不離,謝謝他陪著她,謝謝他告訴她她看不到的事,謝謝……千萬句感謝難以言喻,只能化作深深的嘆息,願每一個護著她的人都能化險為夷,否極泰來。

「呵呵,不用謝、不用謝,嫂子讓頭兒少板著臉,不要對我們太狠,一樣是人生父母養的,他踹人的狠勁跟對殺父仇人差不多,我們身子弱,禁不起……」熊掌虎爪、牛頭直撞……痛得骨頭都快斷了。

「你說什麼?」他老爹尚在,沒有殺父仇人。

「頭兒……」小四頭皮一麻,干笑地從車頂一躍而下,猴兒精地跳個老遠,免得被大掌攛頭。

「活膩了我可以幫你。」幫他早日投胎。

他嘿嘿一笑,指著馬車。「嫂子哭了。」

一听‘嫂子哭了」,臉色一變的衛海天月兌去染血的外袍,捉住一個衣著干淨的官兵,強月兌他的衣服披在自己身上,而後鑽入馬車里,只留下在風雪中發抖的官兵。

「他胡說,我沒哭。」蘇明月啞著聲音澄清。

「好,你沒哭,就是掉金豆子了。」她眼楮微紅,眼眶四周有哭過的浮腫……不戳破她。

「你呢?受傷了吧!重不重,我看看……」她整個人飛撲過去,扯開他的衣服就要看傷口在哪里。

「沒事、沒事,一點小傷,跟搔癢一樣……唔!」衛海天悶哼一聲,眉頭顰如山。

「這叫搔癢一樣的傷?是不是脖子斷了連著皮,你還說沒事,不過是擦破皮。」肩上一道見骨的刀口橫向胸口,足足有三寸長,裂開好大一個口,灑上了傷藥仍血流不止,像一個人的嘴巴朝她開口笑。

「真……呃,真的不算大事,我以前受過更重的傷也挺過來,這點傷休息幾天就好了。」唉,真不想讓她難過,他以為能避開,沒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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