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窗邊的榻上一靠,哼哪了幾聲後,又面色如常的坐正。
真會作戲,他不去當戲子真的可惜了。
「既然你的身子不適,我也不好多做逗留,蘇大娘子的‘觀音坐蓮’若是繡好了,不要忘了差人知一我一聲,我自會來取。」裝吧!看能裝到幾時。朱喜頗為不屑。
「等一下,小佷女的繡品不能交給你。」真要被人拿走他就沒戲唱了,眼睜睜看著銀子從指縫溜走。
「你又想搶?」朱喜故意瞪大眼楮。
「不是搶,是想讓繡品有更好的出處,賺得更多的銀兩。」他盤算著多久能回本,利用金雞母下金蛋。
「沒盼頭。」朱喜暗指他空口說白話。
楊大成不高興被打槍。「什麼叫沒盼頭,我才是一心為小佷女著想的人,一件好的繡品三五個月都不一定完成得了,你一下抽去四成利她還賺什麼,想讓她喝西北風嗎?」
「你也用不著說我,至少我有合約在手,白紙黑字,我把繡品買了他們可以拿到銀子,而你呢?就靠一張嘴想哄騙人家,至少把你的誠意拿出來,讓人知道你說的不是空話。」
「什麼誠意?」楊大成一怔。
「要麼以物易物,先拿出一半的訂金,要是你跑了,他們上哪里找人?這種缺德連帶祖墳欠人刨的事你也不是沒做過。」他暗指楊大成的人品不值得信任,之前就坑過人家一回,難保不會有第二次。
「你……」不知是心虛還是氣的,他整張臉漲紅。
「我怎麼了?我的鋪子就在京城,想跑也跑不了,那點銀子我還真看不入眼,要不是這對小夫妻合我眼緣,我還懶得出面,替他們欠下人情。」他擺出財大氣粗的樣子,雲錦裁制的大號衣服都快被他撐破了。
胖子的悲與愁,衣服常常不夠穿,時時換新,好在他銀子多到任性得起來,穿一件、扔一件。
「你……你的鋪子在哪里?」京城處處臥虎藏龍,能有自己的鋪子肯定也小有資產。
「白虎街中段都是我的。」他也是二世祖,家里的祖業夠他揮霍一輩了。
「白虎街、白虎街……啊!你是玲瓏閣的東家!」突地,他驚訝地大叫,臉上青白交加。
「嗟!大呼小叫什麼,我不是說了我叫朱喜,你會不知道我是誰?」朱喜嘲弄地說著,看不慣他的裝模作樣而略加教訓。
第十章 請君入甕之計(2)
撿了芝麻、丟了西瓜,說的便是楊大成這種人。
他一發現朱喜是玲瓏閣的東家,態度馬上天差地別的轉變,先前的白眼、鄙夷有如曇花一現,一眨眼間就消失,取而代之是說不盡的好話和奉承,殷勤得像見到他家的老祖宗,誠惶誠恐。
繡品一事當然不好再爭了,絕口不提,有了富得流油的大魚在面前,他又怎會把兩條小瘦魚當回事,牙縫都塞不滿。
他還馬不知臉長的反過來訓了蘇明月一頓,以蘇家長輩自居,怪她一開始沒把話說楚,產生了誤解,不小心得罪了朱東家,他是無心之過,她是有心陷害。
護妻的衛海天前一站,拎起他的後領往後一扔,知道蘇明月有主的楊大成才停止這些欲加之罪的責罵,面上一訕又趕緊去抱朱喜大腿,把他捧得雙腳幾乎踩不著地。
男人居然哭了起來,哭訴生意有多難做,日子過得有多艱苦,他原本和人合作做玉石買賣,那利潤高得很,可是他定了一批翡翠原石後,合伙人竟把銀子卷走了,導致他沒錢付尾款。
言下之意是想換合伙人,拉朱喜和衛海天夫婦下海,還說得天花亂墜這批翡翠原石是極品,每顆石種開出的翡翠都是冰種,甚至是祖母綠,幸運的話還有帝王綠,都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玉石。
既然是這麼好的玉石,肯定會大賺一筆,他那個合伙人腦子有洞是不是,放著大錢不要反而卷款而逃?
見過大風大浪的朱喜這麼一問。
大概沒料到有人會捉到其中的漏洞,楊大成一頓,眼中慌色一閃,隨即支支吾吾地想著怎麼圓謊,而後才說合伙人好賭,欠了一債才緊急將兩人的資金拿去還債。
問他合伙人是誰?
這倒是楊大成編不出來的,在京城地頭,有哪個有點名號的商人朱喜不認得?喜歡玩兩把、沉迷酒色財氣的也就那幾個,外地人不知情,朱喜卻是如數家珍、倒背如流,祖上八代都能請來喝茶。
楊大成想騙財,卻沒證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反而被一個白臉二個黑臉的衛海天、朱喜給套住。
「你看他能不能弄到翡翠原石?」看他信誓旦旦、胸有成竹的樣子,很難想像是一場騙局。她爹就是這樣被騙的,相信他所言屬實。
「能。」衛海天肯定。
「能?」那他們不就白費功夫了,引蛇入洞的方法失效,沒法將其一網打盡。
將蛇引回巢穴,便知蛇穴在哪里,再將洞口封死,棍棒齊下將一窩大蛇、小蛇活活打死,不留活口。
「他的確會準備不少原石誘我們產生貪念,然後挑出其中幾顆原石切割,開出令人眼楮一亮的翡翠,以此告訴我們買賣原石是多麼有利的事,穩賺不賠。」利字當頭,義無反顧,是人都忍不住財富的引誘。
「當年他跟我爹說從江南進貨運到北方去賣,再買些北貨賣給南邊的人,兩邊的價格會翻了好幾倍,一來一往不用三年便能富可敵國……」
「富可敵國」四個字是多大的誘惑,她爹便把持不住了,把手邊能用的銀子全用上,再將一盒子的銀票交給楊大成,由他負責進貨、出貨,其他人等著分錢。
但他一去不復返,只托人回來說了一句「船沉了」,從此石沉大海,再無消息。
「月牙兒,他不會逍遙太久的,我會親手逮住他,讓他再也無法害人。」衛海天輕撫她桃色粉腮,語輕情重。
「我也很矛盾,一方面想將他們那伙人繩之以法,另一方面又想起他對我們的確不錯,想給他自新的機會……」她爹沒有兄弟,楊大成的親和讓人很容易將他當一家人。
「不要忘了他對你們的好是懷有目的的,如果你們不信任他,他又如何取走蘇家的銀兩。」楊大成做得太好了,好得讓人懷疑他會產生罪惡感。
「嗯,我也是想明白了才配合你做局,一听到朱東家願意拿出一百萬兩白銀出來購買翡翠原石,他兩眼為之發亮。」一看到那神情,她真的沒法放下芥蒂,原諒他的所做所為。
「呵呵……」衛海天忽地一笑。
「你笑什麼?」笑得叫人猶如被貓爪子撓心,想問個清楚。
「你以為朱喜真會拿出一百萬兩?」明知是個騙局還上當,他這幾年的商場白混了。
「我想也不可能,用來釣魚吧。」釣楊大成這條傻魚。
他大掌往她頭頂一放,輕揉。「不僅不可能還要他吐出來,無本的生意也不是那麼好做。」
「咦?」叫賊不做賊,改當良民?難。
「你知道楊大成的同黨做了什麼?」真是玩不膩的老招式,又故技重施。
「你說。」她猜不到。
「假扮江南富商,特意為了女兒的嫁妝來到京城,想買些玉石做頭面,讓女兒風光大嫁。」
十里紅妝的確是很好的理由,任誰也不會起疑心。
「這回找上玲瓏閣了?」她猜想。
「沒錯,還直接點明要和朱東家見面詳談,他們訂的量有些大,要求簽訂合約,他們到時候來取貨,若是未能按時交貨以至于延誤嫁妝的準備,玲瓏閣得付十倍賠償。」真要是趕不及,朱喜是賠得起,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