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秦慕琰终于赶到中心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他在霍延手里拿到那份病危通知单后的第五天。
期间他给顾南希打过电话,直到顾南希来看他,才知道秦慕琰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
顾南希将情况说了一下,但唯一的结果是,顾雨霏瞒着所有人,离开了G市,甚至直接递交了顾氏的辞职申请,之后再也没人见过她。
这是她这么多年来唯一的一次任性娲。
顾南希甚至查过顾雨霏的银行卡使用记录和出入境记录,但是她离开的时候将一切都做的太过天衣无缝,在她离开的当天她已经将自己卡里的部分钱款转移了,没人知道她现在究竟用的是什么银行卡,当然也不好查。而显然,除了林启凡和林启城兄弟二人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她的行踪,也没人知道卿卿的尸体被葬在哪里。
因为顾南希知道雨霏是伤透了心,对顾家,对秦慕琰,对孩子的死,伤透了心,所以才会一?夜之间崩溃的这样彻底,以着永远在他们眼前消失的方式来报复她曾所有遭遇过的不公平的一切。
因为理解,所以当他实在无法查到时,便不再继续强求,而是安抚顾家人,让他们给她时间。
当顾南希提到卿卿的死亡证明时,秦慕琰平静的有些可怕。
顾南希说,或许应该给雨霏一些时间,让她平复,即使他现在已经知道秦慕琰在孩子临死前都没去看孩子一眼的原因,却也终究还是告诉秦慕琰,事情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说什么都没有用,这场爱情的拉剧战在卿卿的死亡证明被送到手里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的停止了。
顾南希让秦慕琰好好养伤,说以雨霏的个性,即使是想要与顾家甚至所有人断绝联系,也绝对不会伤害她自己,让他别太担心,时间慢慢的会平复一切。
秦慕琰了解顾南希,十几年的兄弟,他自然感觉得出来,自己这两年以来对顾雨霏所做的种种,在顾南希这个为人兄长的眼里,即使是有些理解的成分,但最终也还是支持妹妹这所谓的快刀斩乱麻。
顾南希对他有所隐瞒,秦慕琰知道。
当秦慕琰赶到市中心医院时,在诺大满是消毒水味儿的走廊里快步前行,周遭的一切仿佛都无法进入耳里,问及护士,果然如霍延所说,每一个护士都是一脸茫然的对顾雨霏母女的行踪全然不知,而对于卿卿,她们的答案要么就是不清楚,要么就是不知道,甚至连孩子究竟被送去了哪家殡仪馆葬到了哪里都不知道。
“秦先生,卿卿小朋友之前住过的ICU就是这间,不过现在里边住的是其他病人,您不能进去。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一个护士勉强的把他带到之前卿卿住过的ICU外边,指了指眼前的窗子,然后有些忐忑的看看他,转身便逃也似的跑开了。
站在ICU的门外,秦慕琰的目光直视着那里边沉睡着的病人,仿佛能看见不久之前,卿卿小小的身体就躺在那里面。
他顿了顿,硬生生的别开脸,转身朝另一个方向快步走去。
脚下的速度根本不该是他一个腹部伤口还未拆线的人该有的速度,可却终究是停不下来,直接推开一间医生办公室的门。
“从这张CT图像上来看,你父亲的脑部……”
林启城的办公桌对面正坐着一位患者家属,手里高高举着一张CT图,办公室的门被人陡然用力推开,惊的那个患者家属一脸诧异的朝门口看去。
林启城亦是回头,看见秦慕琰的刹那,先是眼角微动,像是才想起来之前在儿童乐园曾见过他,那个被警局的人带走的秦慕琰。
“你就是林启凡的堂弟?我女儿秦尔卿的主治医生?”秦慕琰推开门走了进去,仿佛完全没有看见那个患者家属,目色微凉。
林启城只看了他一眼,便放下手中的CT,对眼前的患者家属轻声说:“不好意思,我这边有些事情,你先去你父亲的病房等一等,我过一会儿再叫你过来和你说你父亲的事。”
那患者家属是个二十几岁的女人,有些愣愣的看着那边脸色虽苍白,但却帅的让人移不开眼的突然闯进来的男人,直到听见林启城说的话,才又转回头,有些尴尬的点点头:“哦,好的,谢谢林医生。”
之后那家属便忙站起身,走过秦慕琰身边时还偷偷瞄了他一下,但又因为忧心父亲的病情,而匆匆走出了办公室。
秦慕琰始终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林启城将手中的CT图放好,转头看了他一眼:“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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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慕琰本来不想坐,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林启城笑的一脸无害,他虽脸色冰冷,却也没有刻意的硬碰硬,走过去两步,将手中的病危通知书和死亡证明放在他面前。
林启城低头看了一眼那两份由他所签字的东西,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似是而非的笑笑:“秦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没有记错,那天随着救护车一起走下来的人,其中有你一个,你既是林启凡的妹妹,就应该是在之前便认识顾雨霏。林医生,我的妻子和女儿是在你的医院,甚至你的面前这样凭空消失的,你是最后一个见过她们的人,我来找你,你觉得很惊讶?”
秦慕琰淡淡看着他,冰冷深暗的眼里带着浅浅的探究和打量。
林启城笑了,缓缓站起身,勾唇道:“是吗?顾小姐凭空消失?这事情我还真不知道。”
看着秦慕琰泛冷的双眼,林启城更是扯动着嘴角:“不过秦先生在自己女儿垂危之际仍狠心的不肯出现,直到孩子走了才跑来医院责问医生,这种手段实在为人所不耻啊。”
“你确定这份我女儿的死亡证明的真实度?”秦慕琰没被他嘲讽的三言两句影响情绪,只是眯起眼。
虽然霍延看过这份死亡证明,说从上边的签字盖章和所走的程序来看,这份证明应该没有假。
可秦慕琰没有亲眼看见卿卿的尸体,他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孩子就这么死了!
这在他活了三十一年的认知里,尽管明白生命的脆弱,却在心底仍有那么一丝不确定,和期望。
他知道卿卿的死对自己和顾雨霏来说代表着什么。
林启城失笑:“秦先生这话我可就不理解了,你以为市中心医院是拿小孩子的生命来当儿戏的?”
秦慕琰冷眼看他:“咱们废话不多说,既然如此,林医生能否告知秦某,我女儿被送去了哪家殡仪馆?”
“秦先生,我是医生,但不是保姆,病人在医院死亡后自然有家属来负责与殡仪馆交接,你在病人家属口中都无法得知的答案,在我这里,你觉得有可能知道吗?”林启城冷笑。
尽管林启城的嘴巴很严,但秦慕琰不是感觉不到这林启城的表情和语气里带着对他的讽刺和排斥。
有那么一瞬间,秦慕琰忽然发现自己仿佛被彻底隔绝在顾雨霏的世界之外,无论是顾家,还是守口如瓶的顾南希,或者是眼前唯一一个可能知道顾雨霏下落的林启城,他都是被排斥在这之外的。
他用力捏着桌上的那份死亡证明,目色淡冷而坚持,可林启城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俨然是早已做好了准备,不打算透露一字一句。
“我没有赶来医院的那几天,她过的怎么样?”计久,秦慕琰忽然放轻了声音,低问。
林启城冷冷看着他,嘴角始终挂着嘲讽的笑:“秦先生以为,她还能过的怎么样?”
“林医生。”秦慕琰放下手中的死亡证明,认真的看着他:“我秦慕琰这辈子没有求过人。”
林启城挑眉。
“请求你告诉我,雨霏和我的女儿,在什么地方。”
林启城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他一会儿,才淡淡道:“秦先生认为,从一开始就错误而凌乱的东西,在终于被快刀斩断后,还有可能找得到最原始的那条线来接上吗?”
秦慕琰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等着他的答案。
林启城却是将桌上的死亡证明拿起来,放回到他手里。
漠然道:“秦先生,慢走,不送!”
医院窗外变的阴雨绵绵,雨打树叶的声音交织在G市的各个角落,死亡证明上卿卿的照片飘然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