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不喜歡被贊美的。」她是得意洋洋。
「你有把握我的家人都喜歡你的手藝?」他刻意問。
她臉上笑意先是一僵,隨即又放心一笑,「你這麼難纏的都沒問題,他們哪會有問題?安啦。」
「你說什麼?!」他黑眸倏地一眯。
她這才發現自己未免也太過誠實了,干笑兩聲,「嘿嘿,實話總是難听。」
他再瞪她一眼,但能怎麼辦?
即使他的身分變成大名鼎鼎的冷酷二爺,她對他的直率態度一如往常。
若要說有什麼改變,就是她偶爾會自言自語的傻笑,「我遇見二爺,二爺就在我身邊,他有好多食譜哦,呵呵呵……」
韓元殊不想回想她那副傻樣,突然開口,「我餓了。」
「誰叫你剛剛擺臭臉只吃一點,呃——可是——這在荒郊野外,算了!」瞧他那雙濃眉一挑,冷冷眸光直射,她也不知怎麼就妥協了。
總之,善良的奴性再度發揮,只是這回是由駕車的小廝到附近山野人家買了食材,她煮了一頓好料,讓剛剛因那不識時務的店家而食欲大減的韓元殊飽餐一頓。
接下來,隨著他們離京愈來愈近,唐翎硬是纏著少言的韓元殊告知他家里的成員有多少,她才知道要備多少食材?煮多少量。
其實,韓元殊根本就不打算讓她為其他人烹煮三餐,但一家人住一起,還是有機會同桌吃飯,所以,他還是將家中成員告知,除了他父母外,他有一個嫡出大哥,兩位庶出的弟弟,還有一位庶出的妹妹。
案親只納一妾,但在生庶妹時難產過世,除了大哥與大嫂與家中父母同住外,兩位庶出弟弟皆已成親,但父親讓他們兄弟移居河北,那里有韓家產業,就近全交由他們管理,一年也只有父親壽宴及過年才會回京,而庶妹遠嫁江南,所以,備膳的話包括她就是六人。
「哪能包括我?我是廚娘,哪有主子跟家僕一起吃飯的。」她馬上提醒。
「你不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吃什麼,你當然也吃什麼,我坐哪里,你就坐我旁邊。」他不覺得有任何問題。
「你不是也說了那不過是一頓飯嗎?再說,一碼歸一碼,我有求于你,我要看你的食譜啊,還有,你是重金禮聘我當廚娘的,我娘也說,什麼身分就做什麼身分該做的事,」她也很堅持,「總之,救命恩人一事就別跟你家人提了,我反而會不自在。」
「你很吵。」他在對她好啊,笨蛋!他沒好氣的拿起桌上茶杯就喝。
「我吵?!韓元殊,你說過你不介意的,不管,你再說說,你家人都喜歡吃什麼?你不知道?那至少廚子煮
了什麼你知道吧,你說說,我也好照他們的喜好開始開些菜單……」她嘰嘰喳喳、嘰嘰喳喳的說著、問著、煩著。
韓元殊頭都要疼了,但她能滿足他的胃,卻是不爭的事實,所以,他勉強的有問必答,卻沒想到她的問題如滔滔江水,一波波的問個沒完沒了,像是不喜辣那一點點小辣行嗎?有魚刺的魚不吃,但有些魚刺雖多卻極為美味,還是炸酥了……好不容易問完,她開始想菜單,還要與他討論。
這回京一路上,他耳根不得清淨,她卻認真的在馬車內,就著馬車內釘著的桌子寫起菜單,或許費心太多、說太多,這家伙寫著寫著,一顆小腦袋又搖晃起來。
真受不了!他蹙眉看著她趴在桌上熟睡,他跪坐著,低頭將她抱起後,挪動雙腳,再彎著腰將睡到打呼的她放在軟墊上,驀地,他的唇不經意的劃過她的臉頰,柔軟卻有彈性的觸感令他一震,他怔怔看著躺平的她,那感覺像一份上好牛肉,誘他以唇品嘗——他濃眉一皺,他怎麼會有這樣詭譎的想法?不過,她睡得真熟,一張清麗容顏沾了點墨汁,卻像一道美食在引誘著他,才想著,他帶繭的大手似有自我意識的撫上她的臉頰,明知此舉不合禮數,但踫觸的剎那,他卻不舍收手了,好女敕、好有彈性,滑不溜丟的,她的臉怎麼這麼好模?
「嗯……」睡夢中的唐翎以為有什麼蟲子飛到她臉上,她伸手揮了揮,迫得他不得不收回手,但瞬間,她又沉睡。
他見她垂落在他腿上的小手,跟練武的人一樣有著硬繭——「不行,我還要再切十顆,我會好好練習,真的……我會做得很好的……」
他凝睇著說夢話的她,黑眸閃過一道不舍的光芒。
「好吃……」睡夢中的她突然又以舌舌忝舌忝唇,嘴角上揚,粉粉女敕女敕的臉蛋漾起幸福的笑容。
乍見她以舌舌忝唇,他黑眸驀地一沉,心跳更是莫名加快了些,他的手像有自我意識的,再度伸手輕撫她觸感極好的容顏。
「我一定會學得很好的,娘,我會煮給你吃,讓你開心……你是第一個對我好的人……我要努力努力的對你好……娘,好吃嗎?娘……」她喃喃囈語。
黑眸浮現一絲憐惜,真是個蠢丫頭,只是——他對她也不錯不是?怎麼沒夢到要對他好,還是她的娘要求太多,讓她連夢里都無法安睡?!
莫名其妙的,韓元殊竟然對一個未曾謀面的人生起氣來。
「哈啾!」
遠在幾十里外的唐姍姍突然打了個噴嘻,她柳眉一蹙,誰在偷罵她?
真是的,她正對帳本上面的盈余數字相當滿意的說。
叩叩,田雲敲門走進書房,「我听到莊主在打噴嘻。」
「沒事,鼻子癢而已,」她停了一下,不解的看著田雲略帶苦惱的神情,「怎麼了?哦,是白岳,他不肯走?」
田雲輕嘆一聲,「是啊,白岳跪在外頭,說一定要見到莊主,不然他不會離開。」
唐姍姍點頭,「讓他進來。」
不一會兒,田雲去而復返,身後多了一名發須皆白的老漢,一見到唐姍姍坐在長桌後,他涕泗縱橫的跪下,「莊主,老漢在這里已待了兩年多,只是一時糊涂才做了傻事,請莊主再給老漢一次機會,老漢不想離開啊,老漢只有一個人,能去哪兒?」
唐姍姍一臉漠然,「我說過,我此生最恨背叛者,出去!」
「我不是故意收店家的錢,是一時貪了,才將莊主如何種植出那麼好吃又好看,不會被鳥或蟲子吃的溫室種植法說出去,但我只說一半。」
「不是說見到我就可以離開了,還不出去。」
不管老人家如何苦苦哀求,唐姍姍還是面無表情的讓人備了包袱、給了一袋銀兩讓田雲把他逐出慈幼莊園,因白岳哭到幾乎寸步難行,還命人扶著他出去,但扶他出去的人也忍不住開罵。
「你真是恩將仇報,也不想想兩年前,你只是個餐風宿露的老乞丐……」
慈幼莊園里臥虎藏龍,說不上三教九流皆有,但懷有技能的不少,什麼都會做的工匠、匿名的江湖高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有的願意分享,有的只放心底,身為這個莊園大當家的唐姍姍,心里也有一段不願提及的往事,所以,她善于傾听,不問個人過往。
唐姍姍年紀雖只有三十歲,但處事相當有原則,被她收留到莊里的人都很清楚,她不是個濫好人,她不收留不做事的人,即便是老人或女人也得干活,只要住在莊里就要幫忙經營莊園,她也不吝惜請人教他們,培養技能,幫莊園賺錢,養莊園里的老弱婦孺,她直言,只要對莊園有貢獻的人,就可以留在莊園里養老。
將白岳趕出去,田雲知道唐姍姍也不好受,所以,她留在書房靜靜的陪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