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冤家 第12頁

想當然晚上朝露也是獨自度過,反倒是黃宗世徹夜難眠。他只要一想到明天他們即將成為真正夫妻便興奮不已,根本睡不著覺。

朝露相反地流了一整晚的淚,在天亮的剎那作出重要決定,這決定或許將影響她一生,但她一點也不在乎。

生日當天,朝露接受各方祝福,笑得比什麼時候都還要燦爛,整個人閃閃發光,有如旭日般耀眼。

白天喧鬧一整天,到了最重要的晚上,她褪掉一身華服,換上鳳冠霞帔。這是黃宗世的要求,他說想補償她,把兩年前洞房花燭夜沒做的,或者說不想做的,統統補做一次,他以為朝露會很高興,朝露也確實高興,但不是為了這個理由,而是有其他原因。

黃宗世的房間裝飾得喜氣洋洋,一如兩年前的洞房花燭夜,被大片的紅色包圍。

好不容易才送走所有賓客,黃宗世終于能喘口氣回房伺候他的嬌妻,今天晚上,他要把她伺候得服服貼貼,讓她有個難忘的夜晚。

他回到房間,朝露已經坐在床上,等著他幫她掀蓋頭。

黃宗世微微一笑,拿起紅色的喜秤幫她把蓋頭拿掉,朝露清麗精致的臉龐,乍然呈現在他眼前。

比起兩年前,她出落得更美、更嬌艷、更加令人心動,他何德何能可以娶得她為妻?

黃宗世恨不得自己能立即和她上床,但他還有一件事沒做,他得先把這件事做完,才能月兌去她一身鳳冠霞帔與她圓房。

他走到桌前倒了兩杯酒,再折返將其中一杯酒交給朝露。

兩年前她醉著罵他欠她一杯交杯酒,今日終于得以償還。

朝露接過酒杯,與他對看了一眼,從他的眼中看到興奮,他一定很高興終于能夠擺月兌她,高興到喝酒慶祝。

可惜她沒那麼自虐,她傻也傻夠了,該清醒了。

黃宗世從頭到尾都不知道她的想法,以為她和自己一樣期待喝這杯交杯酒,直到她在和他勾手的一剎那,忽地摔碎酒杯。

啪!

用上等白瓷土燒成的酒杯,當場摔成碎片。

黃宗世見狀呆愣,抬頭不解地看著她,不明白她為何突然發脾氣。

「駙馬──不,黃宗世,我要休了你。」朝露繃著一張臉,用最冰冷的態度給他答案。

黃宗世當場說不出話。

第8章(1)

朝露住的寢宮,是整座皇宮中最美、也最特別的地方,只要到過她寢宮的人,印象都特別深刻。

一般的嬪妃或公主的住所,也就幾個房間加上一個院子,植些草種些花,受寵一點兒的再架上一座秋千,或是挖座小池塘,大概就差不多了。

而朝露的寢宮呢?不但有院子有池塘,還有一座秋千。這座秋千還不是一般的秋千,不但可以躺、可以坐,上頭還鋪了好幾層墊子,秋千的架子還是鐵鑄的,鏤空的花樣據說來自土錫爾人,土錫爾人不僅愛好和平,也喜歡藝術和音樂,並且在這兩方面取得極大成就,朝露寢宮的牆壁上還掛著一幅油墨彩畫,用色和構圖都非常突出。

無聊地坐在美人靠椅上眺望遠方,朝露回宮已經一個月了,這一個月之中,她的人生有了天大的變化,由一個高高在上的公主,變成人人唾棄的下堂妻。

朝露知道外頭的老百姓都怎麼批評她這個公主——任性、刁蠻、不懂得珍惜黃宗世這麼好的駙馬。

猶記得一個月前,她十八歲生日的當晚,她冷著臉,對黃宗世說出要休夫時他臉上的表情……

「駙馬──不,黃宗世,我要休了你。」經過一整夜的思考,朝露決定先下手為強,保留僅剩的自尊。

「你說什麼?再說一次。」黃宗世呆愣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我說要休了你。」她假裝瀟灑的聳肩。「或是你休了我也可以,我無所謂。」

朝露的口氣太過雲淡風輕,如果不是他親耳听見,黃宗世不會相信這些話是經由她的口說出。

「不要跟我開玩笑,我經不起這種玩笑。」他本來就不是能夠開玩笑的人,拜托別整他,他會當真。

「我也不喜歡開玩笑,正好。」有志一同。「反正就這麼決定了,不是你休了我,就是我休了你,結果都是一樣。」

「公主!」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好端端的她說變就變,其中必有原因。

「我沒听說有駙馬敢休妻。」無視于他無助的眼神,朝露自顧自地往下說。「果然還是必須由我出面,你別擔心,這件事不會影響到你的官運,你仍然是皇兄最倚重的左右手,不會因為你不再是駙馬而有所改變。」

「公主!」他根本不在意官運,他只想知道怎麼回事。

「我明兒個一早就搬回宮去,我的這些陪嫁你若不想留,全賞給下人,特別是蘭兒,記得賞給她雙份,我和她特別投緣。」她滔滔不絕地講如何分配她留下來的嫁妝,听在黃宗世耳里只覺得不可思議。

「還有——」

「朝露!」他大聲吼叫,不許她再說下去,不想從她嘴里听到任何有關分離的話題。

「嚇了我一跳。」她拍胸口壓驚。「你有什麼話就說,別用吼的,震得我的耳朵好痛。」

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本來他是想在他們溫存的時候,埋在她的雙峰說的,她破壞了他的計劃。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讓你不想要這樁婚姻?」黃宗世握緊雙拳,用力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真正不想要這樁婚姻的人,不正是你嗎?」她反問他。「你不是已經答應皇兄,等我滿十八歲以後會完璧歸趙,我只是比你早一步開口,你憑什麼不高興?」

「你、你都知道了?」她的話讓黃宗世臉色刷白,瞬間結巴。

「別這麼驚訝。」她的語氣滿是嘲諷。「紙包不住火,沒有什麼事絕對隱瞞得住,我們的婚事也一樣,從頭到尾就是一場騙局。」

諷刺的是這一場騙局的受害者只有她一個人——不,她錯了,還有一個人比她更無辜,那就是黃宗世。

「你听我解釋──」

「沒有什麼好解釋的。」她拒絕听。「我可以想像你一定是被逼的,皇兄的個性我比誰都清楚,當他決定達成某個目的,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你就是太老實才會被他欺騙,我不怪你。」怪只怪自己太花痴,怨不得別人。

「事情不是像你想的那樣。」他急得都快瘋了。「沒錯!這場婚姻是權宜之計,但皇上也是為了保護你,不希望你受政變波及——」

「但是雲海哥哥並沒有發動政變,七皇叔的余黨也被皇兄掃蕩得一干二淨,這不是很好嗎?」朝露也許單純,但對政治卻至為敏感,馬上就明白他的意思。

「你們擔心的事並沒有發生,而且所設定的目標全都順利完成,恭喜你們。」昨天她雖然沒听到他們提及政變,但她還記得兩年前黃宗世曾說過,有兩方勢力想夾殺皇兄。

她猜想,這才是皇兄將她許配給黃宗世的真正原因,他想保護她遠離政治風暴,卻在無意中將她推入感情風暴,她奮力掙扎,哭干了眼淚才得以月兌身。

「朝露……」

「夠了,別再說了!」

這就是那晚他們所有對話,盡管黃宗世有意再談,但她卻已經害怕听他的聲音,只想捂住耳朵,不受外界干擾。

黃宗世怕事情越弄越糟,也不勉強朝露,只是要她好好睡一覺,等明日她心情好一點再跟她詳細解釋。

朝露不想再跟他有所瓜葛,連夜奔回皇宮,皇上知道這件事當然大吃一驚,但他向來就懼怕他這個任性的妹妹,況且他有錯在先,自然不敢多言。

朝露不確定黃宗世接下來會如何反應,但她已經命令宮中侍衛,不許黃宗世接近她的寢宮,她要徹底忘掉他,雖然並不容易。

唉聲嘆氣不是朝露的個性,她本來是個活潑樂觀的女孩,但最近發生的事說她快樂不起來,如果她不曾听到李英豪和黃宗世兩個人的對話,也許她會過得比現在快樂許多。

歐陽朝露,你別傻了!你忘了等你年滿十八就得回宮?

是啊!她差點兒忘了她已經滿十八歲,不管她知不知情,還是會被送回宮,有沒有听到對話其實沒差。

……煩死了!

朝露起身走下階梯,準備到她的院子里玩秋千。曾經她以為再也不會回到這座寢宮,未料事與願違,她還是回來了。該不會……她得住在這里一輩子吧?那也不錯,放眼天下,再也找不到一個比她的寢宮更舒適、更豪華的地方,就算長住又如何?

悠悠哉哉地朝院子走去,回想當初,她還考慮過將秋千送給晨曦姊姊,她還下不了決心呢!晨曦姊姊竟然和親去了,嫁的還是有「猛獸」外號的比齊王子。

猛獸……

這兩個字讓朝露忍不住「噗」一聲笑出來,怎麼這些異族都愛取些有趣的外號,土錫爾的羅古王子叫「翔鷹」,現在又來一只猛獸。

翔鷹和猛獸,如果打起架來,不知道誰會佔上風?應該是猛獸的勝算要大些吧!這麼說來,羅古王子注定輸給比齊王子,原來外號也可以比輸贏啊?了解……

一道陌生的身影,打散朝露剛建立的樂趣,她皺眉打量橫躺在秋千上的男子,懷疑這人不是瞎了就是瘋了,竟然敢闖入她的寢宮。

而且……他好像在睡覺?

朝露好奇地朝男子走近,發現他老大不但搶了她的秋千,腰間似乎還抱了一本書。

是書嗎?好像又不是……

她彎下腰,側臉瞄男子手中的書,白紙上的黑色線條證實她猜的沒有錯,他手上拿的是畫不是書,而且那也不是白紙,是白色的畫布。

白色的畫布……白色的畫布?中原人可不會拿布來作畫,莫非這個男人是外族……

朝露睜大眼楮,仔細看了一下男子的五官,男子雖然閉著眼楮,但眼窩很深、眉毛很濃而且呈現褐色,頭發也是,雖然濃密卻不是黑色,而是深褐色,和眉毛差不多顏色。

此外,他的鼻子也比中原男子挺,嘴唇的形狀也好看,睫毛濃到嚇人,好像扇子又長又翹,整體來說,這個男人長得頗為俊俏,就是不知道他眼楮是什麼顏色……

「不要動!」

朝露正想幫男子把掉落在睫毛上的頭發撥回原位,一把劍忽然指向她的喉嚨,嚇了她一跳。

「你想對王子做什麼?」持劍的是一位年紀看起來跟她差不多的少女,目光凌厲,語氣凶狠,囂張的態度讓人很想賞她一巴掌。

「我才想問你拿劍指著我是什麼意思?」朝露也很傲慢。「這是我的寢宮,你們未經允許擅自闖入,你的王子還霸佔我的秋千,我倒是第一次見到像你們這樣的客人。」

「他不是我的王子。」年輕女子皺眉反駁。

「我看著也不像。」朝露懷疑地打量少女,怎麼看都不像是異族。「你明顯是中原人氏,但你的王子——」

「我說過,他不是我的王子。」年輕女子更正她的話。

「但你叫他王子。」她耳朵沒聾,她確實是這麼稱呼。

「他是王子沒錯,但不是我的王子。」女子很堅持。

看來她的王子另有他人,關系真是復雜。

「不管怎麼樣,你們都走錯地方——」

「啊,睡得真好。」

兩個女人吵得不可開交,引發爭吵的人倒睡得很愉快,還能伸懶腰。

朝露聞聲轉身面對男子,他的眼楮是綠色的,有點像琉璃,但比琉璃還要清澈。

「請問這位美麗的姑娘是……」

「秋千的主人。」朝露不客氣地指著秋千,暗示他佔了她的位子。

「非常抱歉,我是秋千的原主人,羅古.赫本。」羅古對朝露眨眨眼,一看就知道是情場高手。

羅古.赫本?

這不是特里曼王國二王子的名字嗎?曾听說他要來拜訪皇兄,沒想到真的來了。

「原來是特里曼王國的羅古王子,失敬失敬。」朝露先禮後兵,對他一點都不感興趣,雖然他確實長得夠俊俏。

「想必你一定是朝露公主。」羅古覺得朝露相當有趣,不像中原女孩那般拘謹,相當活潑大方。

「正是。」朝露點頭。「就算你是秋千的原主人,也不能隨便躺在我的秋千上。」朝露的態度十分高傲。「還有,叫你的女人把劍收起來,我不習慣對著劍說話。」

「嘴巴放干淨點兒,我不是王子的女人!」持劍的女子十分憤怒。

「他也不是你的王子,你們到底什麼關系?」朝露皺著眉頭問。

「我是王子的護衛。」女子說。

「看起來不是很心甘情願。」態度很差。「羅古王子,貴國的護衛都和她一樣嗎,還是她比較特別?」

「她好像比較特別──特別傲慢。」羅古王子感興趣地看她們兩個,好像看戲一樣有趣。

「我想也是。」朝露觀察羅古和女子,總覺得兩人之間有一種說不出的曖昧,表面上好似郎有情妾無心,不過話很難說,有些事兒是說不準的。

「飄雪,把劍收起來。」羅古王子貌似漫不經心,眼神其實銳利無比。

原來這個女孩叫飄雪,很好听的名字,很像歐陽一族會取的名字,皆源自于大自然。

飄雪僵著臉將劍插回劍鞘,然後往後退。

「退到我看不見的地方,大概是……這個距離。」羅古王子伸出拇指和食指稍微比了一下,飄雪馬上退出他們的視線,瞬間消失。

「哇!你的手指還有魔力,能夠立刻把人變不見。」她四處找飄雪,怎麼找就是不見她的蹤影。

「你們中原人大多講法力,你能懂得這個用詞真是難得。」羅古王子起身挪出一個位子請朝露坐下,她老實不客氣一坐下去。

「不會比你厲害,我早就听說你的中原話說得很好。」朝露反駁。

「你真難討好。」羅古王子笑了笑,一臉無奈。「好女人都是這麼難討好嗎?我還以為自己很有魅力。」

「問問你自己的護衛,她比我更難討好,至少我不會拿劍指著你。」朝露馬上就把箭頭轉到飄雪身上,羅古王子聞言大笑。

「哈哈哈!我就知道來這一趟是對的,我本來還以為自己沒指望了。」看來老天還是站在他這邊嘛!他真幸運。

「你這話什麼意思?」朝露不解。

「你還不知道嗎?」羅古王子做出一個夸張的表情。「這次我是特地來跟你求婚的,請你嫁給我。」說著說著他執起朝露的柔荑,放到嘴邊親吻,朝露眼尖及時抽回,才沒讓他白佔便宜。

「你別開玩笑了。」朝露自嘲道。「你沒听說過我才剛剛被丈夫休掉,現在我已經是殘花敗柳,哪來的資格與你成親?」請另娶他人。

「朝露公主,你似乎不清楚我國的風俗民情,弟弟都可以娶哥哥的老婆了,娶一個離過婚的女人又算什麼?」不值得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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