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闢船行駛的速度不慢,半個多月便已經走了大半的船程,這一夜,船停在轉往陸地前的最後一個大碼頭,由于船只要修整補充東西,再加上有不少人在這一站下船,所以會停留得較久一些。
即使是難得可以停靠在岸邊這麼長的時間,船上也有不少人下船去逛逛,但是對于懶得招惹麻煩的洛晴衣來說,既然走不遠,她也不想浪費時間下船了,只是開了窗戶,看著外頭的月亮發愣。
偏偏她越想要一點清靜的時光,越是不能如願。
她听到了一聲細碎的墜水聲,不由得微微皺起了眉頭,正想著不知道又要沾惹什麼麻煩的時候,過不了一刻,就听見劃破這寂靜夜晚的尖叫聲響起。
「救命啊!我家小姐落水了!」
「烏鴉嘴。」她喃喃自語。
她覺得煩人,可是過了一會兒,還是認命地起身把衣服給穿好,畢竟是冬日,衣服本來就不少,只是因為在船艙里頭,又有炭盆燒著,她便披著一條毯子走動,但是想來等等還得出房門,她干脆把一整套的衣服都給穿上了身。
她慢條斯理地把衣裳穿好沒多久,就听見有人敲了艙門,她打開一看,外頭是負責這一層艙房雜務的大娘,她神情惶惶,後頭還跟著一個衙役。
「怎麼了?」洛晴衣淡淡地問道。
那大娘也是頭一回遇上這樣的事兒,抖著聲說道︰「姑娘,外頭……有人落水了,說是被人給害的,衙、衙門的捕快查案,讓大家伙兒都到外頭去問話。」
這話也是衙役讓她說的,剛剛那屍體給撈起來,把他們都給嚇得,只覺得腳都軟了,腦子也是一片空白,如果不是衙役吩咐了該怎麼說話,她現在只怕還回不了魂。
洛晴衣听大娘聲音都抖成那樣了,話還能夠說得有條有理,只怕是身後那個衙役吩咐該如何開口的,要是凶手在這船上的話,只怕等會的訊問之中就容易中了里頭的陷阱。
她也沒矯情,淡淡的看了大娘一眼,拉拉身上的衣裳,走了出來,跟著他們去敲這一層其他的房門,最後來到了甲板。
原本甲板上的一些東西都被挪走了,邊上倒是點了不少燈籠還有火把,把整個甲板照得亮堂堂的,每個人的表情神色都看得清清楚楚,而中間擺著的則是被白布蓋上的屍體。
她本以為只是單純的失足落水意外,可是依照這氣味,還有白布覆蓋的面積,可不是今日落水能夠造成的,白布下應該是「巨人觀」……想到這里,她忍不住輕皺眉頭。
所謂的巨人觀,是指屍體高度腐敗的現象,通常出現在死後五至七天,以現在的天氣來說可能還要更久,剛剛那落水的姑娘即使馬上溺水死亡,也不可能會變成這副模樣。
洛晴衣原本想著這落水事件頂多就是各個艙房問個明白的小事,現在看來能夠馬上出動這麼多衙役,只怕事情並不簡單。
楚嵂淅上船的時候雖然沒有特別交代自己的身分,可是能夠動用關系一次就包下幾乎一整層的艙房,顯而易見也不是普通人,所以衙役也沒讓其他人去請,而是親自上門,甚至把事情大致交代了才把人給引到甲板上,以至于楚嵂淅是最晚到的。
等他一到,站在屍體邊上的中年捕快,用審視的眼神掃過所有的面孔,然後不疾不徐的說道︰「今晚請大家過來,是因為船上有一位姑娘落了水,把姑娘給救起來時,發現了這一具屍體被掛在船底下,由于無法確定身分,所以就讓大伙兒出來認認,或者說說有沒有隨行的人半路不見人影的。」
齊總山一口氣把大概能夠說的都交代了,緊接著就打算讓每個艙房的人都上來認認,基本上先看看屍體身上的隨身物品和衣裳,若是有看著眼熟的,再看看是不是要用別的明顯記號來認屍。
畢竟這味兒還有那景象……齊總山滿是褶子的臉也忍不住一陣扭曲,幸好大風大浪的他也算是見多了,還能夠撐得住,幾個剛進衙門的年輕人,別說搭把手把這東西給撈上來,剛剛在水里一見到就差點暈過去的也有,現在還趴在岸邊吐得死去活來的也有。
嘖!一群小兔崽子,平日大話嚷嚷得比誰都大聲,真踫見了事兒,連個小泵娘都比不上。
齊總山不過是看到有個小泵娘把那白布撩起一角察看,心里因此有了這樣的感想,可下一瞬馬上反應過來,這可是屍體,一般大男人都要害怕的,那個小泵娘居然面不改色,這豈不是奇了?
「姑娘,難道你見過這打扮的人不成?」
「沒見過。」洛晴衣放下了白布,鎮定的回道。
「沒見過,那瞧這屍體有什麼好看的?」齊總山沒好氣的啐道。
「我看個稀奇不成嗎?」洛晴衣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反問道︰「出了命案,難道不用先讓仵作來看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嗎?不知道死因,就這麼瞎問一通,就算真的問出了什麼,也抓不到破綻。」
齊總山煩躁的看著她,沒好氣地回道︰「小泵娘以為我不想找仵作來瞧嗎?這會仵作挺忙的。我們之所以能夠一下子就趕到碼頭這兒來,還不是因為這已經是這個月的第七起了,前頭的案子都還沒破呢,你們這兒就又來一樁。別說現在這兒了,就是衙門的屍房里頭,還有得排呢!」
同樣的手法,只差在死的時日長短,要說都是同一艘船上的,那還簡單,可是偏偏都是停在他們水湳這碼頭出的事。
要是別的小碼頭說不得查案還能夠快些,偏偏水湳是個大碼頭,整天來來往往的大小船只,都有兩個巴掌以上的數,那小船還好說,像今日這樣的大船,上上下下至少都有百人以上,光是盤問搜查就得花上不少時日,更別提像今日這艘官船,他們這樣的小捕快衙役,能夠招惹的根本就沒幾個,頂多留下這船一日,第二日就是案子沒破,這船也必須讓人開走,否則上頭一個施壓下來,他們就是多生了一個膽子,也不敢把船給硬扣下來。
這也造就了前一個案子還沒破,後頭一個案子跟著來,到最後他們這幾日根本就是駐紮在水湳的港口邊上,反正沒幾天就要有人上衙門去報案,這樣還省得他們多跑一趟。
看著這個老捕快一臉煩躁的模樣,洛晴衣倒是有些熟悉感,上上輩子當法醫的時候,她也見過很多辦大案的警察們有同樣的表情。
那種只和屍體打交道的日子,想想還挺單純的……
不過洛晴衣懷念歸懷念,可不會笨得把這種事情給攬到自個兒身上來,但她還是忍不住提點了一句,「這案子說難不難,只有一個疑點,人到底是什麼時候死的。」
她話點到為止,然後又應付了衙役幾句後,暫時被排除了嫌疑,就打算攏著衣裳回自己的艙房去了。
巨人觀就擺在那兒,要說怕她還是怕的,就怕巨人觀突然炸開,沾上了衣裳還好辦,換了就是了,就怕沾上了的肌膚,像是手啊臉的,或是頭發上,那味道……也算是一絕了。
想著想著,她不自覺加快腳步,只是才走沒幾步,就瞧見「熟人」擋在前方,讓她想裝作沒瞧見都不行。
「洛姑娘既然已經知道了這前因後果,怎麼不干脆幫忙把案子給理清楚呢?」楚嵂淅笑得依然是那麼慵懶又張揚。
「我有說過我知道什麼了嗎?」洛晴衣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招惹到這個男人的,怎麼他每次見了她,總是喜歡和她玩這種打啞謎的游戲,甚至明明兩人互不相識,他也有辦法打听到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