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親走得早,父親也在七年前因病餅世。現在,他身邊的親人就只剩下祖女乃女乃了。
說到他的祖女乃女乃,在天城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一代奇女子。
她早年守寡,一個婦道人家不只將兒子拉拔長大,還一肩扛起了勵家龐大的家業。一開始所有人都等著看笑話,沒人相信她能接下亡夫的棒子,甚至還有其他的商賈想趁機將勵家從皇商的位置上拉下來。
沒想到,她親自帶著商隊遠行至各地,以強勢的作風、精明的腦袋及高超的手腕,成功的做成一趟又一趟的買賣。
她在穩住勵家江山的同時,也盡其所能的培育獨子,也就是他的父親勵明濤,並將買賣的工作逐步的交到獨子手上。
祖女乃女乃如今已七十高,整日為了他的婚事煩惱,畢竟他已二十有八。
她總說︰「你父親在你這個年紀時,你已經六、七歲了。」
或是說︰「唉!老太婆我恐怕活不到看見你娶妻成家,為勵家延續香火的那一天了……」
總之,每當他返回天城,祖女乃女乃總會在他耳邊叨念個不停,或是想方設法的撮合他跟誰家女兒的好事。
他不是不想成家,也知道身為勵家唯一香火的自己肩負著何等的重擔。
但,這事講求的是緣份,勉強不得。
叩叩。
「誰?」
「少爺,是我。」門外傳來的是李飛的聲音。
「進來吧。」李飛跟他年紀相當,既是他的得力助手,也是他的護衛。
李飛推門進來,「掌櫃的想知道你是先用膳,還是先入浴?」
「我還不是太餓,先入浴吧。」
「好的,我這就去通知掌櫃。」李飛說完,轉身便走了出去。
「兔兒,三號房的客人要再添條干淨布。」
「好的!」兔兒手腳俐落的拿了條干淨布,立刻往三號房而去。
因為杜大叔的幫忙,澡堂的大爺答應讓女兒身的她到澡堂上工。她並不是澡堂里唯一的女人,但女人在澡堂通常做的都是清洗及打掃的活兒,絕不會有人上第一線做事。
但兔兒手腳快、做事牢靠,又比一般女人來得有氣力,因此澡堂大爺讓她穿著男裝做小廝的打扮,在各個澡堂里進出。
做了兩晚,還沒人認出她,或發現她是女兒身。
滌塵澡堂里有公澡堂及私澡堂,顧名思義,公澡堂就是大伙兒泡在同一口池子里洗澡,私澡堂就是擁有獨立的大澡桶或是澡池。
在滌塵澡堂里有兩個房間擁有獨立的澡池,其中一間就是三號房。
據她所知,能使用這兩個房間的都是住在滌塵客棧天字房的客人,也就是說,使用者非富即貴。
來到三號房前,她敲了門。
「進來。」里面傳來男人的聲音。
這不意外,澡堂里的客人十之八九是男人。
「打擾了。」她非常有禮的說了聲,然後推門進入。
房里白煙嫋嫋,熱氣襲人,十分的暖和。
浴池里,一個男人背對著門口,全身沉浸在熱水之中,只剩顆頭。
男人看不見她,她也看不見男人,唯一可見的是,他那一頭比她還長的頭發流泄在池水中。
為了工作及整理方便,她的頭發總是剪得極短,只夠扎起一個馬尾巴。
蓄留一頭烏黑長發是有錢人家的小姐的特權,像她這種窮女孩,根本沒有閑工夫跟閑錢去照顧一頭長發。
她輕輕帶上門,以免熱氣竄到外頭,走到池邊,小心翼翼的問︰「爺兒,這干淨布擱哪兒?」
「唔……」男人發出一聲舒坦的低吟,寬大的肩膀跟結實的胳膊露出了水面。
看見他的身子,兔兒驚羞得倒抽了一口氣。
她知道在澡堂上工,免不了會看見光著身子的男人,在來之前,她已給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設,決計不會因為這樣而逃之夭夭。
再說,為了養活六個孩子,她早已舍棄了女兒身,把自個兒當男人用了。
「爺兒,我把布擱在邊上,不打攪您了。」她快快放下那條干淨布,急著想離開。
「嘿。」突然,客人叫住了她。
「是。」
「麻煩你一件事……幫我擦背。」
「欸?」她一驚。這客人肯定拿她當小伙子看,才會要求她替他擦背。也是,誰想得到一個女人家會到澡堂來工作?
「怎麼?不成嗎?」男子微側過臉看她。
瞧見了他的側影,她發現他是個年輕男人,而且有點眼熟。
正想再瞧個仔細,他已將臉轉了過去。
「我會額外加你錢的,行嗎?」
一听他要額外付錢,兔兒精神為之一振。沒有人嫌錢多的,尤其是她。
「爺兒要付我錢,當真?」
「絕不騙你。」
「多少?」她急問。
他呵的一笑,「你倒是很急。你要多少?」
「十個銅錢,成嗎?」
她預計他會殺個她對半,所以故意開了這樣的價錢。
「成。」他想也不想的答應了。
兔兒愣了一下。因為,這跟她想的不一樣。
只是幫人家擦個背就索價十個銅錢,她心里著實過意不去。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窮人要財,也該索之有理。
「算了,五個銅錢吧!」她說。
客人微怔,低聲一笑,「怎麼心虛了?」
這話是說,他知道她開高了價錢?既然他知道,為什麼還答應她?
有錢爺兒有兩種,一種是吝嗇小器,錙銖必較的守財奴;另一種是出手闊綽,全看心情的散財童子。她想,她肯定是遇上了第二種—散財童子。
不等她回應,客人又開口,「沒關系,說了十個就是十個,你只管幫我好好擦背,我不會少你半個銅錢。」
「……」好吧,反正她不偷不搶,又是他自個兒願意給的,還跟他客氣什麼?
拿起干淨布,她走到池邊,來到他身後。「爺兒,可以擦了嗎?」
「嗯,擦吧。」說罷,他再往池邊的階梯多坐上一階,將整個背露出了水面。
如此近距離看著男人的身體,兔兒心跳加速,忍不住又倒抽了一口氣。
她發現自己的手在打顫,喉嚨干得像是吞了風沙般……
女人家不應該在這種地方工作,更不該為男客擦背,這是低微卑賤、毫無尊嚴的工作。
但貧窮就要不了尊嚴,再說,她賣的是力氣,又不是身體,至少還保有清白。
吧吧,範兔兒,就當他是只月兌了毛的雞,別怕。
這麼一想,她不知哪來的勇氣,一手抓著他肩膀,一手以濕巾擦拭起他的背。
第2章(1)
雖想把客人當是只月兌了毛的雞,但他終究是個活生生的男人。
長這麼大,兔兒還是第一次踫到男人的身體,而且還是個年輕男人的身體。
盡避她平時像個男人,一點姑娘家的味兒都沒有。但把自己當男人的她,跟生下來就是男人的男人,果然還是不一樣。
她的背不像他這麼寬厚,胳膊也不如他如此結實,男人的肌理線條分明而深刻,不似她……她忍不住看了自己細瘦的手臂一眼。
「小伙子……」這時,一直享受著悠閑時光的客人開口了。
「是,爺兒。」
「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有一。」
看來他想找她聊天。也好,聊兩句是能舒緩一下緊張不安的情緒。
「成親了嗎?」
「還沒。」
「在這兒工作多久了?」
「今天是第二天。」她照實講。
「是嗎?」男人沉默了下,像是在思索著什麼。須臾,他又說︰「我住在滌塵客棧,每日會到這兒來泡澡,你明兒個再來給我擦背,如何?」
兔兒一听,訝異地問︰「真的?」
明天再幫他擦背?也就是說,明天她又能多賺十個銅錢嗎?
喔不,她不能再佔他便宜了。
「爺兒,明天我只收你五個銅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