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兒沒有說話,因為她知道他說的有理。
他買了她,就是她的主子。主子去哪,她就得跟著,這既合情也合理。再說,他說的一點都沒錯。多康確實不適合住在即使是夏天,早晚還是有涼意的臨冬城。
這世上除了他,恐怕再也沒有任何人願意在買下她的時候,連同她六個弟妹也概括承受的吧?
她沒得考慮,也不需要考慮。
直視著他,她語氣堅定,「你買了我,一切由你安排。」
「干脆。」勵守峰挑眉一笑,站起身來,本想拍拍她的肩,但縮回手。
她是女人,這一點,他得記在心里。
「你要是有哪些想辭別的人,就趕緊去見一見吧。」他說完,轉身走了出去。
第4章(2)
多康病情好轉後,兔兒將他從接葉府接了出來,並回到大雜院向老鄰居們告別。
知道他們姊弟妹七人即將到天城的皇商家幫佣,大伙兒都很替他們高興。
就這樣,趕在凜冬前,兔兒和弟妹們跟著勵守峰的商隊離開了臨冬城,並踏上往天城的遙遠路途。
商隊循著官道南下,十多日後,便來到了沂鎮。
沂鎮雖只是個小鎮,但因為位在官道上,因此十分繁忙熱鬧。
這十多日的路途,兔兒深刻的感受到一件事,那就是,離開臨冬城是正確的決定。她長到二十一歲,從未離開過臨冬城。因此,她一直以為這天子腳下的每一處都是同樣的風景、同樣的人文、同樣的氣候……
但只這十余日,她就發現到個中的變化。越往南方,陽光越是和煦,就算是早晚,也感受不到臨冬城那仿佛要鑽進骨頭里的可怕寒氣。
孩子們厚重的冬衣一件一件的月兌掉,就連體弱蒼白的多康,氣色也好了許多。當然,這不只是因為多康的身子暖了,也因為勵守峰慷慨的將他買來的珍貴藥材給了多康服用。
他的恩情,她範兔兒真的願意用一輩子的時間去償還。
只不過她經常忍不住的想,他們素昧平生,他為何要這樣幫她呢?
進入沂鎮,商隊住進鎮上的雲來客棧。
安置好孩子們,兔兒立刻來到客棧旁的馬槽前喂食馬兒糧草跟干淨的水。
在這之前,這工作都由另一個名叫小海的年輕人負責,在她進入商隊後,便自動央求由她來做。
馬兒吃過了草、喝足了水,他幫它們刷刷身子、理理鬃毛,以慰它們路途辛勞。
「辛苦你了……」她一邊幫拉車的馬兒刷毛,一邊跟它說話,「要拉我們幾個人,很累吧?」
「它懂你說的話嗎?」
听見有人跟自己說話,兔兒連忙回頭瞧去。
「李大哥。」一見勵守峰的親信,她立刻彎腰一欠。
李飛皺了皺眉頭,「別那多禮數,我這個人很隨和的。」
「不,應該的。」他是勵守峰的左右手,商隊忝事,他也是決策者之一。
「還習慣嗎?」十余日下來,她的一舉一動,他全看在眼里。
她話不多,謹守本份,做事俐落勤快,從不打混。盡避少爺對她並沒有太多要求,她還是主動的幫忙。
「習慣。」
「商隊的活兒不輕松,你畢竟是個女孩子——」
「兔兒早已舍棄女兒身。」她打斷他的話,還向他要求活兒想做,「李大哥要有什麼事需要兔兒去做,請盡避吩咐。」
李飛頓了一下,撇唇一笑。「這我可不敢,你可是少爺的人,不歸我管。」
兔微微怔,不解的看著他。李大哥不論是資歷寔在商隊里的地位,都遠在她之上,怎麼不能管她、不能差遣她?
「李大哥,請別因為我是女人家而不好意思差遣我,我已發誓一輩子給勵少爺做牛做馬,所以……」
她話未說完,李飛忍俊不住的笑出聲來。
做牛做馬?他想信少爺買下她,決計不是為了要她在身邊做牛做馬。
「李大哥,你笑什麼?」
他拍拍她的肩膀,「牛馬呢,勵家多的是,根本不缺你一個。」
兔兒歪著頭,更迷糊了。
「李飛。」此時,他們身後傳來了勵守峰的聲音。
他回頭一看,只見少爺一臉不高興的朝他們走來。
李飛笑睇著兔兒,「管你的人來了,我走人。」說罷,轉身朝著少爺走去。
「你挺閑的?」勵守峰睇了他一眼,「居然在這里閑磕牙?」
「我要去忙了。」似聞到濃濃的醋味,李飛一笑,若無其事的走了。
兔兒繼續刷著馬兒,沒多看勵守峰一眼。瞧他一臉不高興,她猜想他大概是以為她在偷懶吧?
「李飛跟你說了些什麼?」他站在一旁,語氣有點悻悻然。
「沒說什麼。」
「怎麼沒什麼?我看你們明明有說有笑,還勾肩搭背的……」
她一怔,「我們什麼時候勾肩搭背了?」
「還說沒有?李飛的手明明……」他說著,手差點搭上她的肩膀,像是意識到什麼又及時的收手,懊惱的皺眉。「算了。」
兔兒疑惑的看著他,「你找我?」
「當然。」
「有什麼事要吩咐我做的嗎?」她一臉認真的問。
勵守峰看著她,眉丘一隆,嘖聲道︰「沒事了。」說罷,他轉過身子,邁開大步走開。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兔兒一臉困惑不解。
用過了晚膳,兔兒跟孩子們在底下的小庭園里玩了起來。
勵守峰站在樓上客房的走廊,靠著檐下的柱子,靜靜看著他們開心嬉鬧著。
李飛走了過來,手上拎著一個酒瓶跟兩只白瓷杯子。他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斟了一杯酒,李飛將杯子遞給了他。他接過,淺啜了一口,李飛也替自己倒了一杯,喝了起來。
「兔兒這丫頭真不錯。」他突然這麼說。
勵守峰微頓,瞥了他一眼,「怎麼個不錯法?」
「勤快俐落又吃苦耐勞,真的太適合買來做牛做馬。」
濃眉一皺,「誰說我買她來做牛做馬了?」
「不然你買她來做什麼?」李飛直視著他,眼底有一抹狡黠。
只一眼,勵守峰就知道自己上了當,著了招。「你這小子,別想套我話。」
「我哪里套少爺的話了?」他一笑,「我說的難道有錯?」
「我買下她,只是感佩她為了弟妹們,無怨無悔犧牲的精神。」
「感佩到得把她一家子全帶回天城?」李飛似笑非笑,語帶曖昧地問。
勵守峰那迫人的目光一凝,直勾勾的射向他,「我勵守峰是個商人,怎能做賠錢的生意?我買下她,當然得帶她走。」
「所以說……兔兒只是件貨物?」
他微頓。貨物?她當然不是,她可是個活生生的女人。
「我說少爺,你該不是喜歡上她了吧?」李飛笑睇著他。
「什麼?」勵守峰羞惱的瞪他,「那個野丫頭?別逗了。」
李飛意有所指笑地道︰「芍藥牡丹,青菜蘿卜,各有其趣,也各有人愛……」
「少跟我咬文嚼字。」他白了他一眼。
「咱們天城有多少姑娘愛慕著少爺你,卻從不見你為誰動心,不瞞你說,我曾幾以為你喜好的是……男色。」
聞言,懊惱的瞪著他,「難道得像你一樣拈花惹草,才叫真男人?」
「所以說,少爺你現在是單戀一枝花嘍?」李飛不怕死的笑說。
勵守峰不想再跟他抬扛,一把搶過他手上的酒瓶,給自己斟上滿滿一杯酒飲下。
自臨冬城出發月余後,商隊終于抵達天城城外。
雖距離天城還有十余里路,但沿途卻已是繁榮景象。
闢道上人來人往,大道兩旁還有不少商家茶樓。說是冬天,但這兒完全感覺不到一絲蕭瑟。
兔兒跟孩子們不時東張西望,連連驚呼。
商隊行經大道,兩旁店家紛紛出來打招呼,听見這兒一聲勵少爺,那邊一聲勵公子的,兔兒不難想像他在天城是何等的地位及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