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娘子 第1頁

楔子  解甲歸田

「劈啪劈啪。」

燃燒的柴堆發出細微的聲響,王紹坐在火堆前,拿著一根木棍輕輕撥弄了一下,讓火燃燒得更加旺盛。

一旁土黃色的營帳中,走出了一個跟王紹一樣穿著盔甲的男子,臉色沉重。

王紹抬頭看向他,他緩緩地搖頭。

大地滿是戰後的瘡痍,沙土上還沾染了不少暗褐色的血液。

眼底閃過一絲悲痛,王紹的目光回到了火堆上,什麼話都沒說,營帳中傳來了低低的悲痛哭號,在這夜里,听起來十分淒涼。

名叫陳安的男子坐到王紹身邊,抬起頭,忍不住眼中的淚水,「紹哥,你打算走了嗎?」

王紹點頭,「這邊關我待太久了,我娘……在等我回家。」自年少上了戰場,到如今已經十個年頭了,這十年里,他送走了太多人。

「可是紹哥,你要是現在走的話,以往在戰場上拼死拼活是為了什麼啊?」陳安不懂,這次在戰場上紹哥殺了多少韃子,這樣一走,不都前功盡棄了?

王紹臉上眼底都是掩不去的滄桑,「為了活下去而已,安子,我該走了。」他要的,從來就不是升官發財。

「紹哥,你不再考慮?加上這次的功勛,少說也能混個將軍的位置了,就這麼走了?這……」陳安為他不值。

王紹回頭看他,嘴角微微揚起,抬手拍拍他的肩膀,「不了,安子,朝廷對咱們這些解甲的老兵也是很照顧的,我呢,就回老家當個小捕快,過平常人的日子。以前當兵,不敢娶婆娘,怕拖累了人,現在我就回去找個看對眼的娶了,有老婆孩子熱炕頭,那樣就夠了。」

陳安不知道該說什麼,「紹哥……你決定了就好,以後要有什麼事,說一聲,弟兄們能搭把手的絕不吭一聲。」他不懂,當上將軍不比捕頭好多了嗎?

王紹點頭,目光落在天際邊那微微展現的白光,心中的沉重稍稍去了些。他真的想家了,他想回家吃老娘煮的飯,平平淡淡過日子,這樣就好。

第一章  傅家大姑娘

晨光微露時,安靜的街道已經有三三兩兩的小販在準備了,扶安這個縣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或者應該說是個巧,正好在南北必經的道路之上,所以扶安縣雖說人口比不上大縣,卻也是人流匯集之地。

經過這里的商隊多,這里的商業便非常發達,住在縣城中的居民,十之有三都是在縣城中經商的小販或業主。

一大早的南街上,一股濃郁的豆漿香甜味正彌漫開來,南街上的居民都習慣了這股香味,這來自于街口的豆腐店。

約莫二十步大小的店鋪里,火爐子前已經有兩個中年婦人在忙碌著,外面一個小少年,正穿著一身青色學子衫幫忙擺放桌椅,里間的布簾掀開來,一個身姿略略豐滿的少女正端著口大鍋走出來。

「哎呀,茜娘,不是跟你說過,這鍋重得很,喊個人一起扛,當心像上次一樣扭了腰。」何嬸子瞧見趕忙上前幫忙提住一邊的把手,嘴上一邊念叨著。

暗茜跟著她先把熱騰騰的大鍋給扛到一邊的灶上放穩了,才擦著汗笑咪咪地說︰「上次那是我不小心,這豆漿我都扛幾年了。」

「不管怎麼說,都得小心點,這腰是人的命啊。」何嬸子瞧見有客人上門,不同她多說,擺擺手就站回火爐子前忙活。

暗茜見桌子都擺放好了,對著一旁還在擦桌抹地的少年揮揮手,「小芃,時間不早了,你快點準備一下,待會就要上學了,記得提醒阿爹,到前面拿了早點再走。」

暗芃點點頭,將手上的東西給收拾好了以後,才回到後院去拎書包。

暗茜趁著阿爹跟弟弟還沒走出來,快手快腳地收拾了兩份豐富的早點,還將熱騰騰的甜豆漿給灌到兩個竹筒里,就等著父子倆一塊走出來時遞給他們。

不一會兒的時間,傅芃先拎著書包走出來,後面跟著一個和傅芃長得十分相似、一身儒雅的男子。

「阿爹、小芃,東西都收拾好了,時間不早了,你們快點出門吧。」來吃早點的客人越來越多,傅茜忙碌中對著父子倆說了幾句,又轉頭去忙了。

暗學文跟傅芃兩人拎著早點就先離開了,父子兩人,一個在縣學中當先生,一個在縣學念書,走的路都是一樣的。

「阿爹,這生意越來越好,要不讓阿姊再請個人吧,上回她把腰都給扭了。」傅芃拎著熱騰騰的早點,鼻間聞著香味,心里卻不是滋味。

暗學文俊朗的五官上閃過一抹蒼白,心底暗暗嘆氣,「都是阿爹拖累了你們。」

暗學文本身是舉人,以他的學識考上進士並不難,可惜他考科舉時敗了身子,無法再多耗費心血繼續考,他連主簿之類的佐官都當不了,只能簡單地當個教書先生,又時不時就得病一下,最後把家里給拖垮了。

以往家計都是傅母扛起來的,誰料天有不測風雲,傅茜十歲那年,傅母突然倒下了,不到半年的時間就走了。

那時候整個傅家幾乎快要垮了,上有病弱的父親、下有嗷嗷待哺的幼弟,傅茜二話不說,代母親扛起了家中的生計,繼續開著豆腐店,把一個快垮的家再度撐了起來。

只是如今傅茜都已經十九歲了,就算現在的世道寬容,女子晚嫁居多,但也大多不會超過二十歲,傅學文如今就是在頭疼女兒的婚配。

「阿爹別這麼說,阿姊會難過的。」傅芃說道。

暗學文頓了下,「阿爹知道了。」

案子倆走在街道上,縣學在西街邊上,走過去少說也要兩刻鐘的時間,途中經過縣衙的時候,看到往常懶散的衙役們竟精神抖擻地在清理髒舊的物品。

「老于,你這是在?」身為縣學的先生,傅學文跟負責站班的衙役也是有幾分熟識。

老于正在把水火棍都搬出來清一清,一抬頭就看見他們,擦了擦額際的汗水,「唉,別說了,我們的老捕頭卸任了,今兒個新上任的是一個典史,這新頭兒上任可是三把火,得把東西都弄干淨了。」這典史就是管他們這些衙役的,人家還是朝廷任命的,看樣子以前輕松的日子沒羅。

原來是來了個新典史,傅學文知道典史一般也就是默認的捕頭,怪不得這些平日里能混就混的站班衙役們會這麼勤勞。

瞧著一群人正在忙碌,傅家父子也沒多打擾,拎著手上的書包,繞過縣衙,往一旁的縣學走去了。

就在父子倆離開大概半個時辰後,老于也把手中負責的東西收拾得七七八八,正抬手抹汗坐在一旁喘的時候,就看到街尾有三個高大的身影走了過來,他下意識眯起眼看了過去。

領頭的那個五官長得粗獷、虎背熊腰,走起路來挺有氣勢的,遠遠瞧著就是一副不好惹的樣子,另外跟在身邊的兩個,也都長得像模像樣,皆是高大挺拔的個子……這縣里什麼時候冒出這樣的人了?

老于正在納悶的時候,那三個人就快速地走到縣衙門口了。

得!二話不說,老于直接就跳了起來,用他的想也知道,這三個人的其中一個,就是今天上任的新典史。

「三位爺,不知道來衙門有什麼事啊?」老于問的客氣,心底是猜到了答案,但還沒正式上任都得先問一聲。

王紹沒說話,一旁跟在他身邊的王堅倒是將上任文書給拎了出來,「這是上任文書,請問縣令大人是否在衙內?」

猜中了!老于馬上哈腰點頭地領著三人走進縣衙里,同時對著一旁幾個同僚使眼色。能在衙門里混的也都不是笨蛋,懶散的態度一收,馬上兢兢業業地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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