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趙竇賢容輕聲打斷她,「我正是為此事而來。」
她微怔,「咦?」
「姨娘,繡香自幼嬌生慣養,性情驕蠻刁鑽……」蹙眉一嘆,「她做出那荒唐的事,都是我這個做母親的不好。」
勵老夫人拍撫著她的手背,「她也是心疼峰兒……」
她沉默了下,「姨娘,我听天昊說了,守峰喜歡那位姑娘,是嗎?」
「峰兒是一時鬼迷心竅,遲早會清醒的。」勵老夫人語帶保證,「放心,無論如何,我會讓峰兒娶繡香為妻的!」
聞言,她先是一怔,然後笑嘆,「姨娘,您誤會了,賢容不是為此事而來。」
勵老夫人微怔,疑惑地問︰「那麼你是……」
「我只是來為繡香的荒唐行徑道歉。」趙竇賢容神情平和,「姨娘,守峰沉靜內僉,絕不是那種會一時情迷的風流人物,我想他會喜歡那位姑娘,必然是因為那姑娘有著深深吸引他之處……」
「賢容,那丫頭是進不了我勵家大門的。」
「姨娘為何這麼說?」
「勵家女主人幾來都是出身書香門第,知書識墨,家世清白,但兔兒那丫頭大字識不了幾個,又是個無父無母、不知來歷的孤女。」
趙竇賢容眉心一擰,「姨娘不是勢利之人,怎會……」
「賢容,我不是勢利,而是擔心她無法服眾。」勵老夫人十分苦惱道︰「我老了,以後打理這一大家子的重責大任,就要落在峰兒未來的妻子肩上,你說我能不謹慎嗎?」
聞言,她掩唇一笑,「若真是如此,那繡香更不合適了。」
「賢容,難道你不願意將繡香嫁進勵家,嫁給峰兒?」
「不。」她輕握著勵老夫人的手,誠摯地說︰「姨娘,我有多麼中意守峰,您是知道的,但是感情的事是勉強不來的。」
「賢容?」
「姨娘請听我說。」趙竇賢容釋然一笑,「繡香性情急躁,脾氣又差,雖說她知書識墨,卻沒有寬大的胸襟器量及從容處事的能力,像她這樣的毛孩子年不起勵家的擔子的……」
听她這麼說,勵老夫人不禁現出愁容。
「守峰不是個風流濫情之人,我相信他看得上眼的姑娘,絕對有過人之處。」趙竇賢容勸著,「讀書識字這種事,只要有心就能學會,我倒認為姨娘不必太過反對。」
勵老夫人凝視著她,笑嘆的問︰「賢容,你是真心這麼認為嗎?」
「是的。」她點頭笑答,「對了,可以讓我見見那位姑娘嗎?」
聞言,勵老夫人微怔,「什麼?」
「我迫不及待想看看守峰喜歡的姑娘是個什麼樣的人,而且……我也想代替繡香向她道歉。」
沉吟須臾,「好吧,我讓劉媽帶你去。」
洗衣房里,兔兒正奮力的搓揉著衣服。汗流浹背的她,不時用手背抹去從額頭上滴落的汗水。
「你是兔兒姑娘?」突然,一個陌生又溫柔的聲音傳來,教她一震。
她回過頭,看見身後不知何時來了一位身青衫、樸素卻高雅的美婦。而美婦身後又跟了一個身形微胖,面容慈祥的老婦。
「我是兔兒,不知道夫人是……」她擱下手里的工作,站了起來,然後隨手拿了一塊干淨布將濕淋淋的雙手拭干。
「我是趙竇賢容,繡香的母親。」她說。
聞言,兔兒一震,驚疑的看著眼前這語聲輕柔、氣質優雅得讓她無法將其跟趙繡香聯想在一起的美婦。
「趙夫人……」她恭謹的彎腰欠身。
「欸,」趙竇賢容伸手輕扶了她一下,溫柔笑說︰「不必如此。」
兔兒疑慮不安的看著她,「夫人找我是為了……」
「我是來向你道歉的。」她歉然笑嘆,「听說繡香動手打了你,是嗎?」
兔兒不知該說什麼。
勵家跟趙家是世交,趙繡香又是老夫人屬意的未來孫媳婦,想必身為母親的趙夫人應該也十分樂意得到勵守峰這樣的乘龍佳婿。
趙夫人在女兒動手打了她之後,登門道歉,為的是哪樁?
「繡香自幼備受驕寵,因此養成了刁蠻任性的壞性情,她十分愛慕守峰,才會對你產生妒意。」
聞言,兔兒微怔。趙夫人知道勵守峰跟她互有愛意?
「守峰一直當繡香是妹妹,一切都是繡香自己一廂情願……」趙竇賢容說話的同時,兩只眼楮正細細的端詳著眼前的兔兒。
在她眼里,兔兒是個有著清靈秀逸容貌的女孩。她目光澄澈,雖出身貧寒,卻不畏縮。
「守峰會喜歡你,我一點都不意外。」趙竇賢容目光溫柔道,「你確實是那種會吸引他的女孩。」
兔兒訝異,「趙夫人不認為兔兒身份低微,配不上少爺嗎?」
「一點也不。」她由衷地說︰「事實上,我得你們十分登對。」
兔兒驚疑的看著她,難以置信,「趙夫人,您……」
趙竇賢容輕輕執起她的手,而此舉讓兔兒的心情莫名的激動起來。
趙夫人的手溫柔又溫暖,透過那指尖的接觸,她感受到她滿滿的善意。不知怎的,她有種想哭的感覺……
「守峰是個意志堅定的人,他一旦打定了主意,做了決定,就不會退縮。」她唇角輕揚,「我相信他對你亦是如此。」
「趙夫人……」她知道自己這樣很奇怪,但她真的忍不住眼淚。
見她掉下眼淚,趙竇賢容的胸口不知為何一緊。「孩子,你怎麼哭了?」
「真的很抱歉,我只是突然……」兔兒說不上來這是什麼感覺,只好尷尬的笑著並抹去淚水。
「來,別哭。」她凝睇著她,「你真的叫兔兒?」
兔兒抹去眼淚,「是的,趙夫人。」
「你父母為什麼幫你取了這麼有趣的名字?」
「那是因為我頸子後面有個紅色的兔子胎記。」她直言。
聞言,趙竇賢容和在她身後的女乃娘都陡然瞪大眼楮,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你……你說什麼?紅色的兔子胎記?」她微微顫抖著。
兔兒未察覺有異,只是下意識的將頭發撩開,「嗯,就在這里。」
說著,她稍稍側身,趙竇賢容跟女乃娘都同時看見她頸後那熟悉的印記。
「小姐,那……」女乃娘激動地喚道。
趙竇賢容以眼神制止了她,女乃娘點點頭,閉上了嘴巴。
「兔兒,你爹娘呢?」又問。
「我爹娘在我還在襁褓中時被盜匪打劫殺害,幸好我養父範老爹救了我……」雖不知趙夫人為何對自己的身世感到好奇,兔兒還是一五一十的告訴她。
听了兔兒的話,趙竇賢容倒抽一口氣。
那兔子胎記,還有爹娘遇害的事情,讓她幾乎可以確定眼前這女孩就是她當年不能留在身邊的私生女。她原以為女兒已經死了,卻沒想到老天垂憐,讓她得以在活著的時候再見到這可憐的孩子。
看著兔兒,她淚如雨下,不能自己。
「趙夫人?兔兒是不是說錯了什麼?」看她對著自己掉眼淚,兔兒疑或地問。
「不,我……我只是听了你的身世,覺得不舍。」趙竇賢容緩緩的伸出手,溫柔的撫模兔兒的臉頰,「孩子,你吃了很多苦吧?」
當她的手輕撫著自己的臉,兔兒感覺到她的指尖在顫抖。但她的手好溫暖、好溫柔。她未長記憶就沒了雙親,雖然範老爹疼她,她卻不曾感受過母愛。
她想,被母親疼惜的感覺就是這樣吧。
「兔兒不苦,範老爹視我如己出,雖然日子窮,但是我們一家子很快樂。」兔兒怯怯的看著她回答。
趙竇賢容淚出帶笑的瞅著她說︰「是啊,我看得出來那位範老爹將你教養得極好。」多想告訴兔兒,她的母親沒死,她的母親就在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