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她伸手握起玻璃杯,從手心傳來一陣透心涼,冰茶入口酸甜適中,不會太酸也不會太膩。「真好喝。」
安娜笑得很開心,布蘭德滿臉驕傲,用另一手輕拍著兩人接握的手。
「當然,我家安娜煮的檸檬紅茶,是內華達州最好喝的!」老人樂得呵呵大笑,就缺一個大肚腩,外加紅衣跟長長白胡須,不然活月兌月兌就是個聖誕老公公。
「自己夸都不害臊!」安娜的臉上浮現暈紅,不是因為害羞,而是欣喜,顯然听慣丈夫的甜言蜜語,而且還很受用。
「嘿嘿,在布萊克這小子面前哪里需要害羞,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臉皮厚得不識相,每趟回來都賴在我們家吃白食。」老人嘴里抱怨,神情卻不是那一回事,藍眼輪流看著眼前的年輕男女。
「不過,這家伙終于定下來,帶著新娘來給咱們看,他們兩個幾天前在拉斯維加斯結婚了。」
「太好了。」安娜傾身上前,笑容里有點遲疑。「只是,你幾歲?」
她還有些模不清狀況,只能實話實說。
「十九歲。」
安娜松了一口氣,跟丈夫交換一個眼神。
「那就好。我們剛看到你,還以為你未成年就被布萊克拐了。」
「東方女孩看起來都比年齡小。」布蘭德說道,黑眸仔細端詳。「不過,你看來真的太女敕,我還以為這小子搶劫了校車。」
「美國很多州十四歲就可以結婚,青青已經十九歲,不需要你替他們瞎操心。」安娜輕打了打丈夫手臂,是那種打是情、罵是愛的力道。大概年紀大有點耳背,把慶慶听成是青青,但說來更有親切感。
「年輕是好事,不過,你也別放任布萊克在新婚這陣子把你累著,瞧你掛著黑眼圈,連嘴都被吻腫了,就知道這家伙沒有節制。」
難怪,他入門前會吻她。
書慶這才醒悟過來。
一切都是算計好的。
我們要去哪里?
到我先前預備好的安全地點。
這座邊陲小鎮,就是他所謂的安全地點。
在這里她很安全。
我必須把你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至少,人身安危不需要擔心。
我的工作是保護你。
但是……但是……
「青青?」
「怎麼了?」
老夫婦驚慌的神情映入眼中,她茫然不解,雙眸一眨都沒眨,听著他們輪流焦急叫喚,布蘭德站起來滿客廳轉,安娜則拿來一盒裝在刺繡蕾絲面紙套里的面紙,抽出一張張潔白面紙遞來。
當她被黑擁進懷中,觸及他胸膛上的背心,感覺臉頰下漸漸彌漫的濡濕,才終于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她哭了。
即使明白,她也無法阻止這陣淚雨。
大滴大滴的淚滾出眼眶,濡濕長睫跟粉頰,也弄濕了他的背心與胸膛,傷心的情緒如毒藥,腐蝕著心口,她只能被困在他的胸膛上,哭了又哭、哭了又哭,直到精疲力盡。
第6章(1)
談話聲從門縫下溜進來,她蜷縮在陰暗客房的松軟床鋪上,蓋著舒適柔軟的碎花袖子,一雙大眼哭得紅腫,像是無辜的白兔。
「你啊,娶了個畫里小仙女似的新娘,該要好好寵著,怎麼能讓她受半點委屈呢?」布蘭德的聲音蒼老有力,正在指責那個惹哭她的罪魁禍首。
禍首不知反省,還有臉反駁。
「我沒有讓她受委屈。」
說謊!
她躺在床上,扁著小嘴無聲指控。
安娜為她說話。
「要是沒受委屈,怎麼會哭成那樣?我看著心疼死了。」
禍首還在辯駁。
「你們不知道,她可寵不得,脾氣壞得很。」
可惡,又在編派她的不是了。
「她那花一樣的女孩,哪會有什麼脾氣?就算脾氣不好,肯定也是被你氣的。」布蘭德振振有詞,像是指責兒子般,吐出一口嘆息。
「唉,她剛剛還替你圓謊,說一路上旅程不累,瞧她一臉憔悴,你肯定都用急行軍的速度往這里開來。男人耐得住那速度,可是她一個如花似玉的少女,哪里受得住這幾天的折騰?」
「我放慢速度了。」冥頑不靈的那人還在說著。
「只要她跟不上,就是你的錯。」安娜語音嚴肅,一語中的。「你連她腳上鞋帶斷了都不知道吧?那雙細皮女敕肉的腳底,還磨得都是傷,連最簡單的護理都沒有做。」
她哭得累時,安娜堅持她到客房里休息,說要留他們吃晚餐,看見她的鞋子跟鞋底時,就皺著雪白的眉走出去,再回來時拿了個家庭簡易醫療箱,說她自己瞧不見,非要戳著老花眼鏡,為她的腳傷擦抹消毒軟膏,還安慰說用了這種軟膏不會留下皰痕,每擦一點點就問她會不會疼。
軟膏敷在腳底,感覺涼涼的,她縮著修長不失腴潤的腿,腳底不怎麼痛,心口卻疼疼的。
「她是在哪里受傷的?」布蘭德逼問。
冷硬的嗓音,這回難得說了實話。「前天在旅館停車場。」
「怎麼受傷的?」
冷硬的嗓音不再吭聲。
老人們沉默了一會兒,吐出重重呼息,穿過門縫還能听得清清楚楚,肯定是再也無法強忍情緒,再出聲時語重心長。
「你們年輕人之間有問題,可以回屋里解決。但是,進到我屋子里,被我看見就不能怪我多事。」安娜說著,語音平和卻嚴肅。
「你既然娶了她,就要好好的愛護。青青是單純的女孩,看你時的眼神與模樣,心思都藏不住,你不要欺負她天真,要疼愛她多一些。」
躺在碎花棉質被單下的書慶,伸手撫著因為哭泣而發紅的臉,在黑暗中咬著唇瓣。
老人家們也被他騙了。
她會有那種神情,是因為他在入門前,故意吻了她,才讓她魂不守舍,應承了他的謊話,其實他們根本不是剛在拉斯維加斯結婚,更不是從拉斯維加斯開車過來的。
即使面對友善的老人家,看似毫無防備的時候,他也能流利說謊,一點破綻也沒有。連那麼激烈情濃的吻,都是機關算盡的舉動,他這個人到底還有幾分可以相信?該不會全身上下,沒有一根誠實的骨頭?
大哥就不會騙她!
書慶翻正身子,手掩著額頭,雙眸又氤氳泛淚,珍珠般的淚滴滾落發中,濡濕耳畔青絲。
黑太過狡猾,每當她以為稍微了解他的時候,緊接著就會發現他心機更詭譎之處,讓她旁徨不已,像是走進一座復雜迷宮,每次以為要走到出口了,卻又陷入迷宮更深處。
大哥就不會這樣!
大哥是一本書,而黑是一座迷宮,還是危險莫測的迷宮,每每踏錯一步,就會失去她與生來,極為寶貴的一部分。
談話聲再度從門外傳來。「她吃不吃牧羊人派?」安娜問著。
冷硬的嗓音藏著一絲不耐。「她很挑食。」
可惡,她哪有!
客廳陷入短暫寂余。
「布菜克,你老實說,青青是不是懷孕了?」布蘭德口氣也重了。
她側起身來,望著門縫下泄漏的燈光,忐忑的想著他是不是又要栽贓,但是又想到就算他依然如故的說謊,她也無力反駁。
「沒有。」
听到不同于貨櫃餐廳里的答案,她有些訝異,但是也沒有欣喜,雖然不會被老人象們盤問過多,但是哪里知道他又有什麼打算。
「那你總該知道她愛吃什麼吧?」安娜又問。
「她很挑食!」
「所以,你連她愛吃什麼都不知道?」安娜嘆了一口氣,無奈的問道︰「總知道她愛吃豬肉還是羊肉,或者吃不吃洋蔥跟西紅柿吧?」
「她吃豬肉,洋蔥跟西紅柿都吃,只是吃得比較少,愛吃甜椒。」冷硬嗓音放軟,隱約帶著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