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沒人給她軟刀子戳吧!這些年過得太順風順水。」人一順心就容易得意忘形,以為一切掌握在手中,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沒人能和她逆著來。
他點頭。「說的沒錯,她還擺出架子要讓你沒臉,誰知咱們反將她一軍,讓她灰頭土臉。」大快人心。
「她作威作福慣了,先入為主認為我是上不了台面的小戶人家,她只需擺個臉色就能將我威懾住,往後的日子任她擺布。」誰曉得自己是油鹽不入的硬茬子,不會和她正面對上,而是迂回繞道,掏心窩的攻其不備。
于香檀想著柳笑風的親娘有可能遭到顧氏雲煙毒手,她新婚後又要以婆婆之禮給殺母凶手上茶,心里難免有些不舒服,也覺得對不起亡故的婆婆,顧雲霞若死于顧雲煙手里,他們敬了茶也算認賊作母,讓先婆婆九泉之下難以安息。
于是她提了一句,以牌位代之,不讓顧雲煙佔了這杯媳婦茶,柳笑風一听拍案叫絕,直說就該這麼干。
他們兩個狼狽為奸的夫妻,不想著好,盡使著壞,把人搞得柳目直豎,怒發沖冠,真是罪過。
「把老虎看成耗子,也該是她吃虧,這些年來她想盡一切辦法要壓制我,讓我在一畝三分地打轉,若非祖母護著我,不用等定一大師為我續命,早就活不過七歲。」一想到他是被人直接抱起往護城河一扔,他心中仍有恨意。
那一年他們舉家回京為皇上祝壽,祖母喝多了便在京里的長公主府休息,他的繼母假意說他從未進過京,要帶他去見見京中的繁華,看一看世族勳貴如何過日子。
走到一半,他的身子就飛起來了,一個蒙面黑衣人攬著他跳上屋檐,快速踏瓦而行,他回頭要喊人救他,卻見繼母立于檐下,面露微笑地看人將他擄走,不曾高聲喊人。那時他便知是她所指使,即使他還年幼。
幸好他命不該絕,那年定一大師正好進京為皇上祈福,見到有孩子在河中載浮載沉,便命身邊的武僧下河救人。
而後定一大師看了他的面相便言,此子有大福,但也有三波四劫,四年後再到清涼寺找他。
那件事後,祖母便把他拘在她的院子里,讓人教他習武,給他請當代大儒傳道授業,啟蒙增智。
「又說我是老虎,我到底有多凶猛呀!讓你三句不離嘴。」略有不滿的于香檀攬住他肩上一捶。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笑著把人拉進懷里。「苛政猛于虎,可見你還不夠瞧,再接再厲吧!」
聞言,她噗哧一笑。「我還沒那麼大臉面和朝政扯在一塊。」
「朝廷又要徵兵了,怕要亂上一陣子。」皇子們為了那個位置爭得你死我活,居然還有人來求他祖母支持。
真是病急亂投醫,祖母手上無兵,也就長公主府有一千名精兵,在奪嫡中根本派不上用處,不過是澹海一粟。
不過項莊舞劍,意在沛公,那位皇親國戚看中的其實是柳城五萬兵馬,若是柳老夫人肯選邊站,那便是如虎添翼,為其千秋大業添一分助力。
「天高皇帝遠,再亂也不會亂到我們這邊來,當務之急是防著你繼母狗急跳牆,看得出她十分痛恨你和我。」他們兩人是她的頭號大敵,不死不休。
「是我們後娘。」他倆是一體的。
于香檀沒好氣的橫了他一眼,「都什麼時候了還挑語病,人一逼急了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放心,我都安排好了,她黔驢技窮,玩不出老把戲,我把她的路都堵上了。」眸色一深的柳笑風泛出冷意。
「喔?」她目有疑慮。
「原則上我們是足不出戶的人,你是憊懶,我身子弱,既然不出府,她雇的殺手就動不了我們,你想得有多才會越過高牆,進入府兵最少五百名的城主府殺人,那不叫藝高人膽大,而是找死。」
嗯!說的有道理,如意院還有戰字輩侍衛,一人可抵十,身手不在話下。
于香檀心底略微一安。
不出府還有不出府的好處,她就是有人群恐懼癥,一見人多的地方便煩躁,想躲開避如意院也因為她喜靜的關系少了不少人,除了暮夏、清秋和她買的四個小丫頭外,其他一人不得入內服侍。
小丫頭們也就是打打雜而已,很少讓她們近身,一次最多兩個輪著來,幫著暮夏、清秋一做些不重要的瑣事。
「我讓人在院子東邊的空地上搭了間小廚房,找來善廚藝的廚娘和幫廚的丫頭,米糧、雜食、肉菜一類讓戰一他們從外面買進來,咱們不用大廚房的飯菜,連茶水也不沾。」要防就防得徹底點,讓顧雲煙急得跳腳。
「你的意思是說防人下毒?」他想得倒周全。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我娘就是從不防人才遭受毒害,咱們寧可多點心也不要事後後悔。」雖然他們有許多保命藥丸,但人若有心害人,總有來不及的時候,一刀斃命神仙難救。
「好,听你的。」說的有道理。
「真听我的?」他笑得一臉狐狸相,頭頂著她珍珠白的耳肉,在她雪頸處嗅呀嗅,面色陶然。
「別動歪腦筋。」她心口一跳。
「你是我的妻子,我想對你做什麼都是理所當然。」他當不成柳下惠,夜夜身處溫柔鄉仍心如止水。
「你不是‘力不從心’嘛!要多加保重。」對于那回事,她還是多有猶豫,以她的身子骨來看還是太小了,一旦有孕,怕是難生產。
「要不要試試我是不是力不從心?」嘴角一勾的柳笑風眉目傳情,一笑之間如沐春風。
「不,我困了,要補眠。」她打了個哈欠,眼皮子慢慢往下垂,因為太困了,幾乎整個人掛在他身上。
「再下一夜的棋?」他取笑。
「不要,臭棋簍子。」棋品差、輸不起,一盤下完再下一盤,下到公雞啼晨還不罷休,所以起晚了,差點趕不上敬茶。
來到這個朝代,她佔了于香檀的身體活了好幾年,居然不曉得本朝沒有象棋,原本是做著自娛,不知被哪個丫頭放進來,她無意間從箱籠翻出,乍然看見十分懷念。
誰知被這廝瞧見了,覺得稀奇讓她教他玩,這一玩就上癮了,楚河漢界、兩軍交戰,將士象車馬炮卒,帥仕相局炮兵,下兵攻上將,黑卒吃紅帥。
玩著玩著天昏地暗,有如電玩上癮癥,他對她唯一會的「棋」大感興趣,玩到她大呼受不了。
「誰臭棋簍子,明明我快臝了,你耍賴。」眼看她的帥被卒包圍了,她卻說她困了,不下了。
「空口說白話,你還差我一大截。」她不認。
見她頻頻打盹,柳笑風抱起她往床榻走去。「記得你欠我一回,睡飽了就得補償我。」
「嗯……」昏昏欲睡,她以為他說的是象棋。
而于香檀這一睡睡掉整個白日,天擦黑才清醒,她用過晚膳後想繼續再睡卻怎麼也睡不著,翻來覆去的煎烙餅。
「既然你不想睡,就來做耗體力的事,保管你一夜到天明……」
慾火難耐的柳笑風一翻身,遲來數日的洞房花燭終于來了,沒有紅燭垂淚,于香檀在這一夜成了名符其實的少城主夫人。
第十一章 城主夫人夢到鬼(1)
無月,風大。
樹影搖晃,樹冠因風的吹動發出嗚咽的沙沙聲,似女子的哭泣,一聲一聲十分悲切。
今夜,睡夢中的顧雲煙睡得非常不安寧,眼皮不停的顫動,像是作著極驚恐的惡夢,一個披頭散發、身穿白衣的女鬼飄浮在空中,伸出長長的鮮紅舌頭,不斷吐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