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雙問︰「嫂子,錦繡村的村民好像家家戶戶都很喜歡種花?」
她一直覺得中國人是很務實的民族,好用絕對比好看來得重要,除非是余錢太多,除非是想彰顯身分,否則比起種吞不進肚子的花花草草,多數鄉下人寧可把空地拿來多種幾把青菜。
阿碧笑道︰「這是有故事的。」
「什麼故事?」
「這里本來叫做山下村,因為村子的後方群山環繞,最早搬來的住戶,多以打獵為生,後來大家東邊開墾一點,西邊開墾一點,才有現在的規模。」
「然後呢?」
「很久以前,京城附近幾個州縣發生大旱,咱們村里也逃不過這場災難,在大家苦著臉、日夜望著天空,盼望老天爺賜下一場雨水時,雨水沒到,卻有位仙風道骨的老道長出現了。
「盡避生活清苦,但村民們好客,大家還是想盡辦法湊出東西來招待老道長,老道長贊村人心善,會有福報,可那時候,什麼福報都比不上一場及時雨來得重要,天再不下雨,田里的作物都快干了。
「老道長在村里住了幾日後要離開了,臨行前,他隨手在每戶人家牆里牆外播下花草種子,看著老道長的舉動,大家只能苦笑,連稻苗菜梗都奄奄一息了,哪還有多余的水可以灌溉花木?
「但這時老道長拂塵一揮,村里廣場上竟冒出清泉,後山還傳來潺潺的流水聲,是瀑布吶,大伙兒這才恍然大悟,那哪是什麼老道長,根本是老神仙。
「里正讓村人往下挖,清冽的井水不斷涌出來,井水解決了村人用水的問題,而後山瀑布形成的河流拯救了幾千畝良田,讓村子躲開那場天災。
「為感念老神仙,大家仔細照料老神仙親手播下的種子,慢慢地,種子抽芽開花,整個村子換了個風貌。從那之後,村民開始往自家屋前屋後遍植花草,這些花草讓村子變得很漂亮,才改名字叫錦繡村。我帶你去認識認識焦大叔,他是咱們村里最會種花的,手藝比富貴人家養的花匠都要強,既然搬回來了,屋里屋外就得種上幾株花草,讓焦大叔幫你吧。」
「好,得空就去拜訪焦大叔。」
「也得去見見賀叔,賀叔是個木匠,咱們這里家家戶戶要桌子、椅子、床……都得上門求他,他做出來的床,結實又耐用,可以睡上幾十年,連咱們觀音廟里頭的觀音娘娘和仙童仙女,都是賀叔親手雕的呢,讓他給你雕一塊門牌,讓大伙兒都曉得,蔣家搬回來啦。」
「是。」無雙笑著應和,心里卻思忖著,有個美麗的傳說,有座可供打獵的森林,有個送子觀音廟,有瀑布、有開滿荷花的小湖,再加上家家戶戶鮮花怒放……
不輸給維多利亞島的布查花園啊,而且錦繡村離京城不過一個時辰的功夫,大有機會可以發展成觀光景點,吸引大量觀光客。
她想了想問︰「阿元哥哥、嫂子,這里有沒有京城的貴人來玩過?」
「有,那些貴人打賞可豐厚著呢,我記得他們離開的時候,還問有沒有人的田宅要賣,只這里家家戶戶都是幾代人傳下來的,若不是日子過不下去,誰肯背著不孝之名買賣祖產。」阿元回答。
孟晟朝無雙望一眼,問這個,是擔心岳帆找來嗎?
不會的,錦繡村地處偏僻,離入京大道有一段距離,加上群山環繞,除村前那條森林小徑外,沒有其他出入通道,若非熟門熟路,尋常人不易找到,阿元嘴里的貴人肯定是無意中闖進來的。
「咱們是踫上好人了,听說京里有些惡霸,光是看上眼就要逼著賣地,哪管咱們這些平頭百姓樂不樂意。」
阿碧接話。
「我猜,他出村子後,就找不到路回來了。」阿元咯咯笑著。
「你老往壞處想,也不想想,人家住在王家一個晚上,就給二十兩,要不是有那二十兩銀子,王家為了替兒子醫病,都要賣女兒啦。」
「這倒是。」阿元點頭。
「說到底,咱們這村子什麼都好,就是不好長,否則,要是時不時有幾個貴人來做客,能攢下多少錢啊!」
阿碧嘆氣,為著給幾個兒子攢銀子念書,她可是十八般武藝全使出來了,「最好攢的錢能請個師傅到村里教孩子念書就好了。」
「那得花多少錢吶,痴人說夢話!」
「如果……我有辦法呢?」無雙盈盈笑道。
第五章動腦找出路(1)
「……話說蔣姑娘冒死把威武將軍背出軍營,搶了匹快馬往蔣將軍的軍隊狂奔,就在此時,奸人汪泉溪發現情況不對,立馬派百名弓箭手追趕,遠遠地弓箭手發現……」
說書人神情激動,口沫橫飛地講著明月公主和威武將軍的戰場情緣。
這是京城里最火紅的故事,眾人一听再听、百听不厭,尤其是懷春的姑娘家更是向往不已。
據說,威武將軍的元配妻子被氣病了,短短幾日已經病得下不了床,連公主和將軍成親隔天,都無法進宮謝恩,當然,也有人說,元配夫人是被皇太後那十戒尺給打壞啦。
真相如何不確定,但將軍夫人燕無雙確實很長一段時間沒出現在人前。
威武將軍和明月公主的故事感動不少男人與小娘子,但也有些個嫡妻夫人暗暗為燕無雙抱不平。
想當年燕家姑娘才貌雙全,青春正茂,十四歲入尚書府、十五歲產子,一條命差點兒交代出去,這些年獨守空閨、操持家務,京城里誰不對她豎起大姆指。
好不容易守得雲開見月明,丈夫終于能回京長住,卻帶回一名女子,那女子不但被封公主、還賜平妻,換了任何一個女人,都無法吞忍。
只是這份不平只能擺在心底,若是放在嘴邊議論,定要被說成內心狹窄善妒,犯下七出大忌。
坐在二樓的陳羿把窗關上,將說書人的聲音隔絕在外。
做錯了嗎?是他故意把她逼得走投無路,還以為無路可走的她,會轉而向自己求助,卻沒想到,他把她逼得……情願一死、也不願意接受安排。
揉揉發疼的額際,對,是他的錯。
是他命人將岳帆與蔣孟霜的故事廣為流傳,是他親下詔書封蔣孟霜為公主,以平妻身分嫁給鐘岳帆。
他在等著,等她承認錯誤,親口告訴自己,愛情沒有想象中的永恆亙古,世間沒有什麼專一痴情,能在男人心底佔住重要位置,已經了不起。
那麼,他會告訴她,「無雙,你一直是我心中的最重要。」
但她不給他開口機會,她跑掉了,在岳帆與蔣孟霜成親的那個晚上。
棒天,他刻意提早下朝,往母後的鐘粹宮跑,他想看她知錯認錯,想把憋在胸口多年的那堵氣泄掉,但……
她再度讓他挫折失望。
君無戲言,當年為著驕傲自尊,他告訴自己,娶不到燕無雙沒什麼大不了,他甚至成全她的幸福,讓她嫁給她想要的男人。
他維護了自尊,卻失去她,早知今日,當年他應該勉強她。
臣官說他是個親和的好皇帝,常召集大臣家屬進宮與宴或微服出訪,殊不知,他只是想多看她幾眼,想和她多講兩句話,听听她的奇言謬論。
真的這麼狠心?得不到一心一意,就樣樣舍去,舍去兒子、舍去丈夫、舍去親長、舍去爹娘的期許,他不懂,她怎麼可以固執得這麼徹底?
「主子,于新回來了。」秦公公低聲稟報。
「讓他進來。」
命令剛下達,穿著黑布衫的于新竄進屋。
陳弈問︰「燕府狀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