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有福妻(上) 第23頁

看著他噙著笑意閉上眼,真覺得今晚的他已恢復成她熟悉的樣子,柔柔的,像是山間蜿蜒的溪流,可以任她嬉戲。

然而仔細打量他,就會瞧見他眼下的黑。

他從小就背負著父親的期待,十歲卻失了怙恃,他還得拉拔兩個弟弟,走得那般艱辛,卻又能記掛著她……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她真是模不透,幸好,她未來有許多時間能好好看著。

望著他噙笑入睡的模樣,不知為何,她竟覺得心疼了。

夏燁張眼時,瞧見的便是近在眼前的她的睡臉。

他有一瞬間的恍神,以為自己在夢中。曾經,他作過無數次的夢,他總是在夢里尋找她,卻又一次次地在失望與痛苦中清醒。

如今,她就在眼前,是他的妻。

充塞在胸臆間的是他無法言語的滿足,她願意照顧他一整晚,是否也意味著他在她的心中有些分量?

指動了動,忍不住將她垂落在腮邊的發攏至耳後,瞧她睡得正甜,哪怕房里有燒地龍,見她身上沒有被子,仍怕她著涼。

然而他還沒付諸行動,就听見外頭傳來聲音——

「大人?」

在夏煜喚出聲的同時,阮歲年蝶翼般的長睫顫了兩下,隨即清醒過來,立刻先查看夏燁,卻見他一雙眸正盯著自己,那般專注且噙著笑意,她不由感到難為情。

「對不起,我睡著了。」她暗罵自己真的太失職,怎會看顧到病人都醒了自己卻還睡著。

「這有什麼好對不起的?倒是累了你照顧我一晚。」夏燁低啞喃著。

「這是我該做的。」阮歲年說著,伸手覆在他額上,發現熱度退得差不多,總算松口氣,就怕他跟她一樣一病就個把月。「讓夏煜進來吧。」

夏燁嗯了聲,一會就見夏煜進了門,手里端著早膳和湯藥,後頭還跟著榴衣。

阮歲年坐到一旁洗漱,吩咐榴衣去取她擱在其他箱籠里的花茶。

「夏煜,一會讓所有管事和府里的下人都在主屋外集合,還有,要所有管事呈上各項雜支帳本以及昨晚的禮單,叫徐管事將對牌都交給夫人,讓夫人去點庫房里的禮品。」

夏煜眨了眨眼,馬上著手處理,只是走到簾子外,又道︰「三爺在外頭,要讓他進來嗎?」

「讓他進來吧。」

夏煜一走,阮歲年才又走到床邊,將榻幾搬到床上,讓他可以就近用膳。

夏燦一進門,瞧見的就是這一幕,察覺他嫂子的用意,也看得出他大哥的喜悅,他不由輕呀了聲,心想,難不成大哥打一開始就看中嫂子了?

「見過嫂子。」夏燦笑咪咪地向前作揖。

阮歲年瞧了他一眼,隨即欠了欠身,喊了聲,「三叔。」

「嫂子不用那麼客氣,跟大哥一樣叫我阿燦就行了。」夏燦很隨興地擺了擺手,走到床邊。「大哥,不是跟你說了,要你休息就是不肯,瞧,洞房花燭夜,你竟然病了,這簡直是人生一大悲哀。」

盡避他從未見過大哥對哪位姑娘投以青眼過,抑或是身邊有哪個丫鬟伺候過,但他就是不信他家大哥是個斷袖。

「……我會讓你知道,當我的弟弟才是人生最大的悲哀。」夏燁笑眯眼道。

夏燦頭皮發麻,邊說邊往後退,「時候差不多了,我得要去應卯了,大嫂,大哥就交給你了,他要是不听話,盡避整治就是。」說完,一溜煙跑得連影子都沒了。

阮歲年不由輕笑出聲,夏燁側眼睨去,瞧她笑露貝齒,不由微揚起眉,大人大量地原諒阿燦的尋釁。

「過來一起用膳。」他拍了拍床邊的位置。

阮歲年止了笑意,臉上飄著紅暈,畢竟她還不習慣與他這般親密,但她還是從善如流地坐下,順手替他夾菜。

「早上我慣常吃清淡些,你要是吃不慣,可以吩咐廚房再弄點喜歡的,什麼食材者都行,你家夫君什麼都沒有,錢財最多。」

阮歲年被他刻意營造的財大氣粗模樣給逗笑,竟不知道他也會說笑,教她的心情頓時放松了不少。

陪他用完了膳,盯他把藥喝下,夏煜便來報已經把所有人都找來了,順手交上了幾本帳本。

「你去瞧瞧,我去淨房。」他道。

阮歲年點點頭,到了屋外,讓府內管事一個個跟她自我介紹和說明所負責的雜事,雖然人手不算多,但要一口氣記下這些事也不容易。

待都認得差不多了,她一回房就見到他赤果著上身,嚇得她趕忙轉過身,心想他怎會月兌了衣袍,可仔細一聞,房里有澡豆的香味,就像他身上慣有的冷香,她偷偷轉過身,見他身上還帶著濕氣,知道他跑去沐浴,不由皺起眉。

「你身上的熱還沒全退,你怎麼跑去沐浴了?」

「流了一身汗,渾身不舒坦。」他從紫檀衣櫃里拿了件中衣套上,再取出一件藏青色錦袍。「而且我睡得很足,覺得熱度也退得差不多,一會得去書房處理朝中的公文,有些事拖沓不得。」

好久了,他不曾好好地睡上一覺,雖然還病著,卻是難得的神清氣爽。

阮歲年瞪著他的背影,干脆把擱在桌上的帳本收一收,跟在他身後。

「你要是非去不可,我就陪你去。」她說著,卻突地想起他說不讓丫鬟進書房,不知道他歡不歡迎她進他的書房?

「走吧,你要是有什麼不懂的,那就順便問我吧。」說著,一手接過她手上的帳本,一手牽著她。

阮歲年愣了下,垂眼看著他的手。

「怎了?」

「……沒事。」她垂著臉,卻怎麼也穩不住加速的心跳。

牽手這事,看起來好像沒什麼大不了,可是……從沒有人這麼牽過她的手。

她對娘已經沒什麼記憶了,爹更不可能牽她的手,就連戚覺也不曾。

兩人的掌心貼覆著,感覺像是有什麼東西也在這一瞬間貼合在一塊。

第八章  不成材的學生(1)

這兩日,阮歲年就忙著看帳本和對禮單,更是被夏府的大庫房給嚇著,里頭各式物件都有,其中以各種玉飾擺件和珠寶頭面居多,這數量和品質教她不禁懷疑他是不是在朝中收賄,甚至是與人同流。

要不,哪來這麼可怕的家底?

「……先皇賞的。」夏燁嘆了口氣。

那是什麼眼神?像是他干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似的。

「可是那幾匣子的頭面……」

夏燁幾不可查地又嘆了口氣。「因為我不娶妻,先皇就送我那些,說是賞給我未來的夫人,所以那些都是你的。」

他當殿道出自己好男風,為的就是不讓先皇左右他的親事,將他跟朝中黨派給挪在一塊,他不肯因為親事就遭人掣肘。但這些事現在還不必要跟她說,畢竟朝中關系盤根節錯,想跟她說清楚,那真得要說到天黑了。

再者,要是現在讓她知道他並非好男風,也不知道她做何感想。

說來這事在婚前說清楚是最好的,但他心里又覺得她不喜歡自己,若誤會他好男風是不是比較安心嫁他?就這些小心思繞轉,最終錯過說出來的最佳時機,現在倒不說了。

就怕她一怒之下要回娘家,他不想才成親,她就想和離。

于是他暗暗決定再等一段時日,等她多喜歡自己一點再說吧。

阮歲年並沒有因為他說那些頭面都是她的而開心,反倒嗅出些許不對勁。「先皇明知道你好男風,卻又送你頭面……如果你不好男風,他肯定早早給你賜婚了。」而且定會你婚事硬將他牽扯進黨派斗爭里,到時他就別想全身而退。

畢竟,要是出了什麼株連九族的事,他也月兌不開身,為了明哲保身,就只能同流合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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