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歲年想了下,問︰「那木材是做什麼用途的?」
甄蜜偏頭看著她,眨了眨眼,思索片刻,道︰「听說是輜車。」
「那怎麼沒涉及兵部呢?這事仔細論起,應該是兵部向工部遞單要打造輔屯,再有工部采買,然後跟戶部支款,假設工部和戶部都涉及貪墨,兵部怎能置身事外?邊關無小,打造輜車做什麼?要真有戰事,買糧草才是頭一樁吧。」阮歲年一會就想出講衍的癥結點。
甄蜜雙眼一亮。「對耶,無端端地打造輜車做什麼?」
阮歲年微眯起眼,想起兵部里頭似乎也有蕭家和萬家人,感覺上這樁事倒不是兩派互斗,而是頗巧合的用何二爺做了引子,原以為只是一樁小事,哪知道後頭涉及的炳而如此廣。
如果連她都能想到兵部,皇上又如何想不到?這事恐怕還有得查。只是天底下真有這般巧合的事?如果並非巧合,又是誰在推波助瀾?
第十章 父親的秘密(1)
「長寧侯夫人。」
阮歲年正想得出神,听見甄蜜喚了人,才回過神,就見萬氏一臉不善地來到面前,冷聲道——
「夏夫人好大的架子,現在見著人不打聲招呼也不用起身了?」
阮歲年這才徐緩起身,向萬氏福了福身,「長寧侯夫人。」
其實真要論品級,她是正一品夫人,長寧侯夫人是三品夫人,應該是長寧侯夫人向她見禮才是,只是算了,畢竟是長輩,又是在別人府上,她不想節外生枝。
萬氏上下打量著她,嗤笑了聲,「果然傳言不假。」
阮歲年垂著眼,壓根不打算接話。
就連甄蜜也不想搭理萬氏,正想找個藉口和阮歲年離開,只听萬氏又道——
「先前到幾個人家府上做客,听說夏首輔的夫人還是處子之身,如今一看,果然是真的。」
阮歲年聞言,白皙的臉皮子微微泛紅,直覺得萬氏果真不是個好東西,連這種話都對著晚輩說,簡直是忝不知恥。
只是這事真有人在外頭傳?這些日子她只有回冠玉侯府,要說有人往外傳,那必定是戚氏,可是這種事看得出來嗎?八成因為知道夏燁是斷袖,才故意酸她的吧,真是不知檢點的長輩。
「夫人是長輩,晚輩本是不想說什麼,可長輩不慈,晚輩自然不敬,還請見諒。」甄蜜語氣平淡地說完,拉著阮歲年要走。「咱們走。」
「給我慢著!」萬氏一把拉住阮歲年。「你倒是跟我說說,你是哪來的本事煽動夏首輔對付咱們長寧侯府?」
阮歲年被扯得吃痛,按捺著性子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請你放手,否則我可要叫人了。」
萬氏認定是因為她才會讓長寧侯丟了差事,自然把帳記在她頭上。「你才要給我說清楚,我長寧侯府到底是哪里對不起你,竟讓你如此對付我們?我自問對你不薄,將你視為女兒看待,任由你和世子書信往來,結果呢,你竟然玩弄世子的感情!你要搞清楚,是你攀上了夏首輔,在御花園的那一天,誰都知道你是故意要他負責才推他進湖的!長寧侯府沒有對不起你,是你嫌貧愛富,另攀高枝!」
萬氏的嗓門很大,附近的姑娘們不禁都朝這頭看來,就連戲台那邊也有人頻頻轉頭看著。
阮歲年直瞪著她,氣得渾身發抖,偏偏不知道該怎麼反駁。
確實,在她沒嫁進長寧侯府前,萬氏和戚覺自然不會露出真面目,她無法指責她任何不是,更可惡的是御花園湖畔的事,她相信萬氏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是戚覺逼她的,如今卻反咬她一口,硬要將這事揚開,讓她難堪。
難道,萬氏忘了她現在的身分嗎?忘了她的夫君是誰嗎?
「長寧侯夫人,還請自重,這門親事是皇上賜婚,你這麼說,是質疑皇上嗎?」她咬牙沉聲問。
萬氏頓了下,回想剛剛自己說了什麼也有些驚。近來因為長寧侯丟了差事,世子手上的閑差也沒了,一家子只靠些田租度日,逼得她日子快過不下去,才會一時氣上心頭,口不擇言。
「夫人說是我夫君針對長寧侯府,如今你如此待我,我夫君知道後豈會善罷干休?」
阮歲年神情平淡,見萬氏臉色變得蒼白,不禁哼笑了聲,「不過說真的,我真不知道原來長寧侯府竟那般困頓,才會有所謂嫌貧愛富的說法,大概也只有我這種蠢姑娘才會差點被騙進長寧侯府,慶幸的是,我沒上當,就算我夫君再如何,也比個畜牲好得太多。」
「你……」
「歲年,別再說了。」甄蜜在旁勸阻著,看了看四周,瞧戲台那兒已經有人走來,附近的姑娘家也在竊竊私語,她低聲道︰「長寧侯夫人,要是再鬧下去,歲年臉上無光,你也別想討個好。」
在別人府上鬧事,往後不管去到哪都不會受人歡迎的。
阮歲年趁著萬氏放松了箝制,抽回了手,看了她一眼,隨即跟著甄蜜離開。
在重來的這一世里,憾事已經被阻止,所以她可以平淡看待過往,但不代表她能忍受對方得寸進尺。
然而才走了兩步,背後被人猛地一推,阮歲年差點往湖畔撲去,幸好甄蜜奮力地將她往回扯,兩人雙雙跌坐在地。
「別太得意,往後多的是機會收拾你。」萬氏惡狠狠地道。
阮歲年掌心都磨破了皮,顧不得看自己的傷勢,她趕忙查看甄蜜。「你沒事吧。」
「我沒事,倒是你的手……」甄蜜瞧她的掌心里竟還嵌了地上的小石子,眉頭緊皺起來,試著要扶她起身,卻發現她站不起來。「腳受傷了嗎?」
阮歲年輕點著頭,覺得腳似乎扭傷了,榴衣趕忙扶著另一邊,痛得她掙扎了兩下才站起來。
「別以為夏燁能護你一輩子。」萬氏哼了聲正要走,卻感覺有抹影子迅如疾電般地閃到面前,嚇得她倒退兩步,不小心踩到石子,狼狽地跌個四腳朝天。
夏燁瞧也不瞧她一眼,只看著阮歲年,就見她一身狼狽,衫裙都沾上了泥土,手心還滲著血,腳跟根本不敢踩著地。
他濃眉攢起,惱意化為憤怒在胸口竄動著。
甄蜜一見他,趕緊側過身,而阮歲年仍愣愣地看著他。
「……大人,你怎麼跑來了?這邊都是女眷,你……」
話未竟,夏燁已經將她打橫抱起,嚇得她驚呼了聲。
「去跟老夫人說,我帶夫人先回去了。」他淡道,隨即踏出朝一旁小徑走去。
榴衣愣了半晌才趕緊去通報。
夏燁的腳程快,連走帶跑,費上一點功夫就將她給抱上馬車,快到阮歲年連掙扎都忘了。
一進馬車,他讓她坐在自己腿上,馬車才剛駛動,他就動手要月兌她的鞋,嚇得她趕忙掙扎。
「別動。」夏燁低斥道,不容置喙地月兌下她的鞋襪,看上頭的紅腫並不明顯才微松口氣,目光隨即落在她的掌心,怒意張狂滋生著。
「我沒事。」她小聲地喃著,不由想著他剛剛是什麼時候來的,是不是听見萬氏說的那些不堪的話?
「我有事。」
「咦?發生什麼事了?」難道男客那邊也出了事?不對啊,依他的身分,誰敢在他面前造次來著?
「我的妻子被人欺了,還不算有事?」
阮歲年怔愣地看著他,小臉微微發燙,眼眶微微發熱。
「很疼?」他問,直盯著她的手。
她搖了搖頭,可憐兮兮地抿起嘴,然後緩緩地往他肩頭一躺。
夏燁瞠圓了眼,渾身僵硬得不敢動彈。
兩個時辰前還對他張牙舞爪,兩個時辰後竟投懷送抱,教他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