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快樂呢?」
真難得,他很少會接她的屁話的。「快樂是折騰的結論,恰恰好是你想要的。」
吳衛點頭。沒錯,這個是他想要的,他想和佩佩在一起,一個半月,一起面對全然不同的環境,一起同心協力解決問題,一起在沒有世俗干擾的地方過著……類夫妻生活。
吳衛走進咖啡廳,他越來越習慣這里的生活,包括這里的食物——咖啡。
他的第一杯咖啡是艾艾給的,以前只有藥汁才會是黑色的,沒想到這里人會把這種又苦又難喝的東西當成日常生活飲品。有人更嚴重,沒有它就活不下去,比如凌佩佩,她一天至少要喝三杯,沒有咖啡就無法工作,她嘴巴上老說自己會死于骨質疏松癥,卻還是戒不了咖啡。
這是現代人的矛盾,一種他無法理解的矛盾。
走進咖啡廳,佩佩正和一個男人說話,而論論拿著手機講不停,他對手機這項產品有強烈興趣,一拿到手就不肯放,吳衛不明白為什麼可以和看不見的人說話,卻不能和電視里看得見的人對話,他對這點有強烈的懷疑。
「女乃女乃,我們家有很大的冰箱,里面放很多布丁,我請女乃女乃吃,好不好?」
論論的語言能力一日千里,剛來的時候,只能勉強講一、兩個小短句。半年前,還像牙牙學語的孩子般重復同樣的字句,這兩個月,也許是遇到愛講話的佩佩,語言能力進步神速。
「好啊,論論要不要來看女乃女乃呀。」
「要啊,論論很想看女乃女乃呢,女乃女乃會不會繡衣服?」
「女乃女乃不會,但是女乃女乃知道哪里賣的衣服最漂亮……」
一大一小棒著電話,說著沒意義的話,可是兩人樂此不疲,佩佩和瑀華面面相覷,誰也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佩佩湊上前,低聲問︰「二哥,以前媽跟我們講電話,會這麼有耐心?」
瑀華搖搖頭。「沒有。」
那時醫院剛開張不久,他打電話給媽媽,說自己忘記帶便當,她只丟一句話給他,「打電話給Lucy.」
有很長一段時間里,他和大哥鄭重懷疑,保母Lucy才是他們的正牌母親。
「我也這麼覺得。」
印象中的媽媽能干精明,她比爸爸更善于處理醫院的大小事務,雖然她客觀、理智、沉穩,沒有爸爸的強勢霸道,但做出的決定也不容人質疑。
「嗨!」
突如其來的招呼聲,讓瑀華和佩佩一起轉頭看向來人,對方視線與佩佩相觸,瞬間柔和了眉眼,再白痴的人都能看得出來,這個男人對佩佩有意思,還是很深的意思。至于他家妹妹就更不用說了,心情全寫在臉上,只差沒刻一排小字——戀愛中,勿擾。
他是佩佩不願意回家的原因?
「武林盟主你來了?會開得怎樣?有沒有抽到法國。」佩佩急問。
他沒回答她,只是揉揉她的頭發問︰「有沒有吃點東西?你不能餓的。」
「有,我叫了手工餅干。」佩佩壓低聲音,「很難吃。」
吳衛失笑。「回去我烤給你吃。」
「好!」佩佩用力點頭,為討她和論論的歡心,吳衛上網查資料,做了許多好吃到不行的小點心,口味很贊!
瑀華看著兩個人的互動,什麼話都不必多說,他心底已有幾分明了。
他細細打量對方,吳衛很高,比自己還高五公分以上,他的五官深邃、有點像外國人,但態度莊重、不帶半分輕浮,他的年紀不老,絕對不會超過三十歲,是那種時尚雜志里常見到的男人。
瑀華承認,自己總是帶著偏見審視佩佩所有相親對象,爸爸挑的每個男人他都不滿意,但爸爸認為「至少他們是醫生」。一句話,打死所有不是醫生的男人,所以他只能改變角度,試圖從對方的優點著眼。
然而,眼前這個男人……第一眼看去,他找不到任何缺點。
可要是他站到父親跟前,就算是醫生,也不會通過父親的標準,因為他太好看、太吸引人,以後佩佩肯定要面對外遇問題,這年頭崇拜「曾經擁有」的女人滿街跑。
「你好,我是吳衛,論論的父親。」他主動伸出右手。
「我是鄭瑀華,佩佩的二哥。」他伸手與對方交握,那不是細致的手掌,粗繭、刮痕,他是做粗工的?不對,做粗工的男人,供不起他那一身打扮。
他們都在評論對方,在心里。
曾經吳衛無比嫉妒這兩個男人,因為佩佩提起這兩個哥哥時,眼底總有掩不住的驕傲,她是他們的最愛,而他們是她的崇拜。
她說︰「小時候,我都對人家說,等我長大,我要嫁給大哥、二哥。所以我鄭重懷疑,我爸這麼急著要我相親,肯定是怕我將來和嫂嫂們搶老公。」
眉開眼笑,在每次佩佩提到哥哥的時候。
醋意橫生,在每次吳衛听見她提起哥哥的時候。
「我們私底下談談。」瑀華說。
「好。」吳衛回答。
「我也要听。」佩佩插話。
「不行。」這是瑀華的堅定。
「你乖,幫我照顧一下論論,我馬上回來。」這是吳衛的溫柔。
然後兩個男人走到門外,開門見山、直指重點。
有沒有劍拔弩張?佩佩不知道,她得照顧論論,根本想不出兩個男人為什麼要私底下談。他們談得有點小久,但沒有論論和媽媽談得久,他們回來時,論論還抱著手機講不停,佩佩花了點功夫,才把手機從論論手上取下掛掉,還給二哥。
瑀華走了。結過帳,吳衛抱起論論,和佩佩一起離開咖啡廳,然後佩佩的八卦精神立現,她勾住吳衛的手臂,問道︰「武林盟主,從實招來,我二哥和你談什麼?」
她已經很習慣和他肢體親昵,這是他在這段時間里下的功夫,一天一點小小進步,把他們的距離拉近、把陌生消弭。
「談……」吳衛想起和瑀華的談話,忍不住笑了——
鄭瑀華開門見山,「你喜歡我們家佩佩?」
吳衛聞言有點嫉妒,因為佩佩還是他們家的,不是他的。他不迂回,鄭重回答︰「對,我喜歡佩佩。」刻意把「我們家」三個字刪掉。
「為什麼喜歡?我不認為佩佩長得夠迷人。」
「你為什麼喜歡美式咖啡,我不認為它夠香甜;你為什麼喜歡冬天,我不認為它夠溫暖;你為什麼喜歡一個人坐在鋼琴前,我不認為它夠有趣……我不喜歡你的喜歡,但我不會去質問你為什麼喜歡,因為我很清楚,喜歡這種東西很主觀,沒有理由、沒有條件,喜歡就是喜歡。」他腦子有無數筆鄭瑀華、鄭瑀希的資料,資料來源——鄭瑀佩。「我喜歡佩佩,在看見她的第一眼。」
「你相信第六感?」
「我相信佩佩是我這輩子尋找的女人。」
「別忘記,你是個有孩子的男人。」而他家妹妹的條件,還沒有差到需要當繼母。
「她喜歡論論,論論更喜歡她,他們會是一對人人羨慕的母子。」這件事有眼楮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你已經結過婚。」他提醒道。
「那是錯誤選擇,未來,我會用更大的包容力和愛情來對待第二段婚姻。」
「你憑什麼確定,幾年後,你不會認為佩佩是另一次的錯誤?」
「我知道。」
說服瑀華的不是字句,而是吳衛的目光、態度,他那樣的認真而篤定,同是男人,瑀華告訴自己,應該相信。
「那麼,你要用什麼方法說服我們——你的知道。」
怎麼說服?這個為難吳衛了,他垂下頭、認真思索,他願意把擁有的一切全給佩佩,願意把最疼愛的論論給她,願意把他所有的努力成果全奉到她面前,就是「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