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命聖女(上) 第11頁

兩人一被吼,隨即動作利落地動起來,而葫蘆和他們聊上幾句便趕忙回衛家。

一回到府里,就被差使著東路西奔,一整天光是伺候著玲瓏和打理府內雜務,再詳讀府中規矩,就忙得她暈頭轉向。

忙到入夜,還是沒機會可以和如霜見到面,只被告知,從今晚開始,她不得再睡在玲瓏房里,而玲瓏盡避滿臉落寞,還是點頭示意她去僕房睡,看來是有人對她耳提面命了一番。

而這話得要誰說才有分量?除了小爺,還會有誰?

她不懂小爺為什麼要這麼做,百思不得其解,教她累極卻沾床也睡不著,躡手躡腳地下了大通鋪,推門迎向沁涼夜風。

雖說府中規矩是除非有要務,否則不可在戌時之後在府內游蕩,但相對的,這個時候想要遇到其他下人,機會應該不大,剛好可以讓她透透氣。

她的腦袋里有千百個疑問,想找回被劫走的記憶,可偏偏找不到願意為她解惑的人,她想……也許她應該從大哥下手才對,要是她沒記錯,大哥向來是隨小爺待在主屋東廂,這時分去踫踫運氣……

正忖著,瞥見不遠處有抹月牙白人影,教她不禁微愕。

小爺……怎麼又在這里遇見他?

她環顧四周,這里是位在主屋和葫蘆齋之間的巧思園,這里有人造湖泊,餃橋架廊穿梭,四周花木扶疏,白樺聳天,入夏能掩酷暑,入冬能避寒風,向來是她最喜歡來之處,但這兒似乎有些改變,多了些假山造景,在他所坐之處的四周圍了個大圈。

那里頭到底是什麼?他又是在看什麼?

輕輕地再往前一步,便見他仰首不知道喝著什麼,嗅到微風吹送酒香,她不禁微皺起眉。

小爺並不嘗杯中物,怎會在這兒獨酌?

不,那不是獨酌,簡直是牛飲了!

上前要阻止他,卻突地听他低吟著,「月光碎,如淚……」

葫蘆驀地停下腳步,只因她未曾听過他飽含悲傷的啞嗓。

就連當年老爺去世時,小爺雖然流淚,卻從頭到尾都沒說半句話,她知道他很遺憾自己未能在老爺尚在世時做出些許成績,那是種愧對,而非傷悲。

「沙隙墜,成灰……」她看著他抓起了細沙,任由細沙從指縫間流逝。

「盼妻歸,不給……魂魄飛,誰陪?」

誰死了?她不解地自問著。不對,如果她死了,她又怎會出現在這里?

疑惑間,瞧他突地起身,回頭瞪著倒映在湖中的月影,一步步踩進湖泊里。

此舉嚇得葫蘆趕忙沖向前,疾聲吼道︰「小爺,你在做什麼?!」

一腳踏進湖泊,衛凡驀地一怔,抬眼看著一抹身影疾奔到身旁,她撩著裙擺,氣息微亂,不由分說地拉住他。

「葫蘆?」他啞聲喃著,柔魅黑眸迷離而空洞。

「是啊,小爺,葫蘆回來了。」

衛凡怔怔地看著她,突地低低笑開。

葫蘆見狀,不禁跟著喜笑顏開,正開心他相信自己時,卻猝不及防地被他給推開,力道大得她跌坐在湖畔。

她錯愕,不敢相信地看著他。

「小爺,你……」那神情冷漠如刀,闐暗如鬼,教她的心顫著。

打她有記憶以來,小爺對她疼愛有加,每每見到她,鎖得再深的眉都會解開,可是此刻,那目光陌生無情,在他眼里,她找不到熟悉的愛戀。

「誰家的葫蘆這麼丑?」他居高臨下背著光,聲冷攝人。

「小爺……你看看我,仔細地看看我!」葫蘆咬牙站起身,無懼地迎向他的視線。

「我的臉我的發,是你的杰作!是你弄壞了沙畫……」她堅定的口吻在他冷騺的神色下被迫軟化,只能伸手抓著他的袖角。

「小爺,是我……真的是我……」

衛凡撥開她,掀唇笑得諷刺。

「想要投懷送抱,你好歹把自個兒打扮得美味一點,丑婆子……給我滾!」

這些年,有太多人送來了和葫蘆相似的姑娘討他歡心,或者自以為可以藉此從他身上得到好處,然而那些人壓根不懂,葫蘆是他一手帶大的姑娘,長得再相似也不是他的葫蘆,只會惹他厭煩!

葫蘆眸底隱隱浮動淚水,她悲傷她恐懼她不知所措,那股幾欲回到他身邊的渴望,被他無情話語切割成絕望,引爆出胸口的怒火。

「衛小爺!你說過的!你說不管我變成什麼樣子,你都會認出我的!」

為什麼?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為何她再張眼,已是人事全非?

她想要知道答案,為何沒人願意告訴她?!

「住口!傍我滾!」衛凡重咆著,甚至作勢要打她。

不準學葫蘆的口吻質問他,不準!

葫蘆張大琉璃眼,直直瞪著他半晌,閉上眼,淚水緩緩滑落。

她的小爺,最愛她的小爺,竟打算動手打她……打吧,把她打醒,她一定是在作惡夢,趕快把她打醒。

她的小爺不會認不出她,她的小爺最疼她了……

衛凡眯眼瞅著她半晌,突地眉頭深鍞,余光瞥向湖心中的月影。

葫蘆總說她是月光……如果他撈到了湖中月,是不是就可以見到她?

等了許久,預想的痛楚沒落下,張眼只見他像是失了心魂般,碭是要躍進湖里去,她想也不想地往前一撲,抱住他的大腿喊著,「來人啊,小爺要跳湖了!」她尖聲大喊,雖說嗓音細軟,但在這靜寂夜里,倒也挺宏亮的。

衛凡垂睫,看不見她的容貌,只見她的身形,只听她的嗓音……該死,為何要這樣折磨他?!

他大手惱火地掐上她的頸項,力道野蠻得可怕,教她錯愕地瞠圓水眸。

對上眼的瞬間,她在他眸里看見了毫不遮掩的殺氣,她開口卻說不出話……天啊,小爺要殺她?為什麼?

惡夢……為何不醒?她已經這麼痛了,為何還不醒?!

她不甘心……為什麼不相信她?為什麼要殺她?!

說什麼不管她變成什麼樣子都會認出她……全都是騙人的!

「爺!」人在主屋僕房的御門身形疾如電般地趕來,一把扣住衛凡的手腕,微使勁,就為逼他松手。

「……你在做什麼?」衛凡聲薄如刃,眸冷如冰。

「爺,別這樣。」御門瞧他還是不松手,于是用力地將他的手腕一拗。

「御門失禮了。」

這一拗,真教衛凡松了手,趕在鬼門關前將葫蘆給搶救下來。

喉嚨得到解月兌,教葫蘆貪婪的呼吸著,可每吸一口氣,喉頭就痛得像是有把火焚燒,那毫不留情的力道,是真的要她的命……她顫巍巍地抬眼,不懂他為什麼如此厭惡她?

就算認不出她,也沒必要要她的命吧,可小爺那力道……要不是大哥趕到,小爺是打算殺她的!

「御門,你愈來愈大脆了。」衛凡惱怒斥責著,身形踉蹌著。

「爺,她不過是個丫鬟,你……」御門趕忙扶著他。

他不懂,為何爺早上才做的決定,入夜就換了個作法。

難不成是跟他的回報有關?早上他回報葫蘆到了城郊外一家破茅屋,令人驚奇的是,六年前被趕出府的姨老夫人竟在那兒,兩人看似熟識,這點教人頗多聯想,表小姐的到來,也說不準還和姨老夫人有所關聯。而爺是因此痛下殺手的?

「是她該死。」衛凡似笑非地道。

他設陷阱讓顏芩前來,可他沒想到顏芩竟會帶來這個人,原本還嘲諷這個人冒用了葫蘆之名,簡直是破綻百出,然他卻沒想到自己竟會因為她的嗓音而動搖……他的葫蘆是獨一無二的,豈能讓這種劣等贗品仿冒?!

她不配有這把嗓音,更不配擁有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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