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痕(上) 第24頁

奚紀桓皺眉,應聲說︰「哪家醫院?我是簡思的朋友。」

女人說清楚地點,奚紀桓轉頭看簡思,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已經流了一臉的淚,渾身抖的厲害。

「怎麼了?別害怕,我這就帶你去醫院。」她的眼淚讓他的心軟的發疼。

她抬起因為含著水光,顯得異常烏黑而美麗的眼楮看著他,如同受驚的小獸,惶恐萬狀。「我很怕……」

他突然不忍心看她的眼楮,生硬地轉開了目光看著前面的道路,趕緊發動了車子。五年前她失去父親的時候,也這樣害怕嗎?也這樣哭泣了嗎?這樣的她……堂哥他怎麼能忍心扔下不管一走了之?!

第8章(1)

簡思跑進醫院大門,這家醫院離就在她家附近,給媽媽看病一直是這里,當她飛快跑進大門卻驟然停住了,看著茫茫人潮腦子一片空白,她想不起ICU病房在幾樓,一時就愣住了。奚紀桓因為停車比她慢了一步,她又跑得太快,他竟然一直沒追上,進了大門還喘吁吁的。她瘦小的身體愣愣地頓在醫院大廳的一處,走近了就能發現她還在不停的哆嗦,她一直是楚楚可憐型的美女,但他的心從沒因為看見她強忍眼淚,茫然無助地站在往來人潮中而疼痛不堪。他上前拉住她的胳膊,成功地分擔了些她身體的重量,她側過臉看她,眼神異樣發亮,似空洞又似慌亂,平常的沉靜忍耐全然不見了,她竟然求救似的拉住他的手腕。

他勉強笑笑,假意責備她大驚小敝,「放心吧,這家醫院算是有名的,爆血管這種事只要搶救及時,不會有什麼大問題。」其實他根本不了解這種病,只是隨口瞎說。

簡思目光飄忽,聲音都輕飄飄的,「我爸爸……也是在這家醫院走的……」

經歷爸爸死亡時,她只是痛苦和茫然,但現在多了恐懼,她知道失去至親那是種怎樣的悲傷,而且……媽媽,是她最後一個親人了。

奚紀桓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眨了眨眼楮,催促說︰「你鄰居說在五樓,快上去吧。」他瞥見電梯的門就要閉合,扯著簡思飛快跑過去按電鈕,平時悠閑自在的少爺風範蕩然無存。

奚紀桓拉著她出了電梯,在走廊拐角她突然停住腳步,他沒拉動。奚紀桓回頭看她,她的臉色慘白得近乎透明,他都看見她太陽穴那里急促跳動的血管,那薄薄的皮膚似乎不勝負荷,隨時要破裂的樣子。他狠心瞪了她一眼,「快點,就到了。」

她看著他,眼楮睜得大大的,他倒吸了口氣,感覺她像靈異片里的女鬼,不過是最漂亮的女鬼,「我害怕。」她吶吶地說,像個孩子。

他皺眉,「怕什麼!不是有我在這里嘛!」他耐心不多,又不是細致的人,粗暴地一扯她,不由分說地往重癥監護病房走。

不是有我在這里……簡思的眼淚突然涌出來,眼前的景象模糊成一片,爸爸去世時她的恐懼再次回潮——她不知道以後要怎麼面對自己,怎麼面對媽媽,她茫然無措……那個時候,她竟然卑微地後悔,她不該對奚成昊說分手的話,她該求他留下來,幫她一起分擔,哪怕只是陪在她的身邊。那個時候……她是多麼希望有人對她說一句「有我在這里!」此時此刻即使這句話是奚紀桓說的,也給了她巨大的撫慰,如同一塊浮木,行將溺斃的她緊緊抓住。

鄰居呂阿姨是個不修邊幅的胖女人,頭發永遠是亂糟糟的,不皺面料的廉價褲子上總是沾著灰塵,她焦急地在ICU病房外張望,看見簡思立刻迎了過來,絮絮叨叨地說了些孔秀容發病的情況,簡思木然地听著,她邊說邊打量扶著簡思的奚紀桓,眼楮里多了些異樣的神色。「具體情況你問護士吧。」呂阿姨指了指病房旁邊的護士站。

護士翻著厚厚的記錄,簡思有些喘,身上一陣冷一陣熱,手心里全是汗,握著她的奚紀桓發覺了,把她的小手在他高級的西裝上擦了擦,抹去了那些冷汗。

護士找到了孔秀容的病歷,第一句話就是︰「先把押金交一交吧,你們只交了今天一天的,這個病就算輕的也得住蚌五六天,一天最低五千,加藥另算。」

簡思看著她,好像沒听懂她說什麼一樣,「我媽的病怎麼樣了?!」她直直地看著那護士問。護士早就習以為常,「這才送進去多一會兒?還在處理,這里不能離人了啊,要保證一會兒能喊到家屬,錢趕緊交一下。」

呂阿姨尷尬地咳了一聲,「今天的錢還是我們幾個鄰居湊的,一下就要五千多,我們哪有那麼多啊。」

奚紀桓早就听得一肚子火,一巴掌拍在護士台上,把那個很像他秘書的中年女人嚇一跳,他感到很泄憤,「錢麼,我來交!」

老護士喘勻了氣,很不把這個年輕的小伙子看在眼里,「二樓交款!」

奚紀桓哼了一聲,冷傲地扭頭就走。

「那個誰!」老護士根本不鳥他,不客氣地喊,「你不拿病歷去交什麼錢啊?!」

奚紀桓傲氣盡消,臊眉耷眼地走回來,咬牙切齒地看著老護士翻找病歷。

「那個……簡思……」呂阿姨有些為難地笑笑,叫了一聲又不好意思說下去。

奚紀桓明白,不等簡思說話就接過了話頭︰「你們的錢是要現金嗎?」

呂阿姨赧然點頭。

奚紀桓挑了挑眉毛,「你在這兒照顧她一下,我去交款取錢。」

簡思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走進電梯,她還能喊住他,要他不用管,硬著嘴巴說不用他的錢嗎?如果今天不是他陪她一起來,她真不知道一時之間哪去弄到這麼多錢!問張柔借還是問正良借?她苦笑,一行淚涌了出來,借……她要借到什麼時候?借多少?怎麼還?

「這個帥哥是誰啊?」見簡思有辦法償還欠款,呂阿姨的心徹底放下,開始關心起其他問題。「男朋友啊?」

簡思沒說話,走到牆邊的排椅上坐下,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呂阿姨得不到回答,反而露出了然的神色,那個長相俊俏的年輕人出手大方,穿著考究,非富即貴,簡思又長得漂亮,這關系還不好理解麼?

奚紀桓回來的很快,手里還提了一個塑料袋,非常簡易,讓他看起來多了幾分生活氣息,很像病人家屬。他在簡思旁邊的椅子上坐下,用眼楮一點呂阿姨,他平時大老板使喚人的把式練得爐火純青,呂阿姨立刻著道,點頭哈腰地走過來。他從口袋里掏出一整沓鈔票,「把鄰居們湊的錢都還了,零頭都湊成整數多還,剩下的都給你。簡思家的情況看起來你也很熟,這幾天幫著多跑幾趟。」

簡思皺起眉頭,嘴巴動了動,卻什麼都沒說出來。她怕呂阿姨被奚紀桓的態度刺傷,沒想到她卻一臉笑容連連點頭道謝,還說︰「您太客氣了,您太客氣了。」

她暗下眼,是的,沒人會在利益面前鬧別扭,尤其是沒有資格鬧別扭的人。

奚紀桓把塑料袋塞給簡思,自己找老護士交代,兩個人說了好一會兒,老護士便開始打電話,聯系了半天主動出了護士站帶路。

簡思不再掙扎,沉默不語的被奚紀桓拉著走,她明白他想要的是什麼,但她的心很亂,沒力氣考慮以後的事,只要現在有人能幫她付媽媽的醫療費,只要媽媽能得到最好的治療……就好。

老護士把他們帶到十一樓,看來是非常高級的單間病房,另一個護士等在電梯口,和老護士交接一下,老護士就直接搭電梯下去,病房的女護士就把他們帶到一間非常豪華的病房,是套間,一應生活設施十分齊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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