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香太上皇(上) 第4頁

小佟姊雖然性情冷了些,但是當他們幾個孩子流落街頭當乞兒時,是她帶他們回家,雖說住的不頂好,吃的也不怎麼樣,但有床有被有得吃,和當乞兒時的情形相比,真是好上太多了。

而城里的人,有好處時個個笑得和氣,可見人有難時,卻沒有半個人伸出援手。

唐子征嘆了口氣,眼見陶家鋪子已經在眼前,他還是拖著小推車趕忙去追杜小佟,就怕他再慢一會,杜小佟會遭殃。

而賊人手腳俐落地鑽過人群,眼看要消失在前頭十字大街,就在杜小佟決定月兌鞋丟他時,那男人卻像是被人給一腳踹飛,倒在路中央。

她沒時間遲疑,就怕那賊人跑了,于是腳步不停地朝前跑去,一個男人從那賊人剛剛轉過的街口走出,一把扣住了企圖逃跑的賊人。

「小佟姊!」

後頭唐子征已經拉著推車跑來,見那賊人被個男人逮住,他正要松口氣,暗夸這城里住的不都是些沒血沒淚的烏賊時,就看那賊人企圖掙月兌,男人手一扯,長腳一踹,那賊人竟往他倆的方向飛來,他想也沒想地拉著杜小佟閃到邊上。

砰的一聲,賊人不偏不倚地摔在小推車上,那小推車又破又舊,哪承受得住這等撞擊,當下崩解得木片四散。

唐子征抽了口氣,覺得那巨響像是從他的胸口發出的,好一會,直到那男人將賊人交給听見聲響趕來的巡邏官兵,他那黑白分明的大眼才緩緩移動,不敢正視,僅以余光偷覷著杜小佟,而她的反應……一如他的想像。

「姑娘,沒事吧?」男人走到她的面前,手上拿著的是她的荷囊。

唐子征一雙大眼不著痕跡地打量眼前這個男人……他只能說,這個男人是他見過的人當中,長得最好看的,光是站在大街上,所有人的目光就都被他吸引,不過——

「一兩。」杜小佟拿回自己荷囊時,口氣不善地道。

「不用了,姑娘無須客氣,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藺仲勛揚著漫不經心的笑,讓那深邃立體的五官更添邪魅。

他垂眼打量著她,巴掌臉嵌著秀雅五官,神情淡漠得教那張俏顏失了幾分媚,真要說,她這長相連要入宮當宮女都是不合格的,遑論與他後宮精挑細選的嬪妃相比。但是,一股天生的直覺告訴他,是她,所以他勉強忍受。

「你撞壞了我的推車。」杜小佟臉色清冷,就連嗓音也涼薄如刃,理直氣壯地朝他伸出手。「賠我一兩銀子。」

第2章(1)

「……再說一次。」藺仲勛微眯起眼,懷疑自己听錯了。

「你撞壞了我的推車,賠我一兩!」杜小佟神色凜然得猶如他敢不賠,她會告得他哭爹找娘!她已經被偷了兩把耕耙和兩支鋤頭,農具還沒買著,小推車就被撞爛……她近來到底是得罪了誰

藺仲勛雙手環胸,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見什麼。

不是他自夸,他這張皮相,別說女人一見傾心,就連男人也垂涎不已,但是此時此刻,在她那雙冷淡的水眸里,他瞧不見一絲一毫的驚艷。

與她對視,笑意緩緩在他唇角凝起。已經有多久,未曾如此心癢難耐了?

「姑娘,如果我沒逮著賊人搶回你的荷囊,你損失的可不只一兩。」很難得的,他揚笑與她論理。

這場英雄救美戲碼,本就是為了接近她才設計的,沒想到不得感激,還被獅子大開口,一輛破爛推車竟索賠一兩銀子。

一兩銀子,他壓根沒看在眼里,但他為何救了人還得賠錢?

「可事實上,荷囊已經回到我的手中,而我的推車也確實因你而壞,你自然得賠。」杜小佟說起話沒有半點咄咄逼人的高張氣焰,但是眸色比臘月雪還冷。

「如果我沒砸壞那推車,賊人跑了,你的荷囊就沒了。」藺仲勛笑意更濃,更加仔細地打量她。她長發梳髻,只綴以一條青布繡巾,身上穿著青色窄袖襦衫,一副村婦打扮,不見半點韻味,但卻勾引起他極大的教。

教有趣之處,一種是能將人完全地照自己的意思教成功,一如阿福,但另一種則是不屈不折,打死也改變不了,卻又不能反抗,像單厄離,這般玩弄也是別有興味,可是眼前的杜氏,她無需听令于他,又打從心底地厭惡自己,這樣的人兒教起來,才教人興致高昂。

「荷囊里再多也多不過一兩,但為了那些錢卻賠上一兩,爺兒認為合理?」杜小佟不疾不徐地道,順手將荷囊一倒,讓他瞧瞧里頭裝了幾文錢。「瞧,連一貫都不到。」

當下堪稱太平盛世,一兩銀可以兌換兩貫錢,而一貫錢等同一千文錢。

藺仲勛揚起蘸墨般的濃眉。「所以,我非賠不可?」睨了眼她倒出的銅錢,他有些意外,因為他向來瞧見的是金子,那荷囊那般沉,他還以為她挺富有的。

至于一貫都不到……一貫到底是代表多少?這不能怪他,當皇帝的,有幾個對金錢熟悉的?他只懂金子,對銅錢一點概念都沒有,想當然耳,他身上更沒有帶銀兩的習慣,換言之,他是帶著兩袖清風出宮的。

「非賠不可。」杜小佟神色淡然地道,壓根沒將他的俊容放在眼里。

不管是男人女人,只要長得過分俊美的,非魔即怪,全都是禍水妖孽,再者他從一開始就不住地打量自己,怎麼看都非善類。

她不認為自己的姿色足以讓人使計接近,只是她習于多加防備,擺晚娘姿態討個一兩銀子,不過是想阻止他討人情罷了,畢竟那小推車確實也快壞了。

「可是我身上沒有銀兩。」藺仲勛雙手一攤,笑得萬般無奈,帶了點輕佻。「不如我到姑娘府上當差抵債吧。」近身相處乃是教不二法門,更何況他必須靠近她,他要知道她到底是誰,為什麼可以讓不該出現的東西出現。

杜小佟神色不變,唇角浮現若有似無的笑意。「爺兒說笑了,爺兒看起來就像出身富貴人家,豈會連區區一兩銀子都拿不出來?」他身穿玄色滾銀邊錦袍,外頭還罩了件繡銀竹瓖裘半臂,這可不是一般人家穿得起的行頭。

而且他眸底意圖太過明顯,要求得那般直接,要說他不是刻意接近自己,怕是連三歲娃兒都不信,只是眼下沒有太多線索,她不知他到底是為何而接近自己。

「你可以在我身上搜。」藺仲勛大方地攤開雙手。

杜小佟神色不變,只是水眸微眯了下。原來是個無賴,而且還很下流。

「小佟姊。」感覺袖子被輕扯了下,杜小佟睨了唐子征一眼,听他低聲道︰「算了吧,那個人看起來邪氣得緊,而且那一身行頭非富即貴,要是得罪了他也不知道會惹上什麼麻煩,咱們還是趕緊去把農具買妥吧。」雖說小佟姊向來能干,可她畢竟是個女子,與男人僵持在這十字大街上,別說她有幾分被調戲的嫌疑,他更怕會招來不必要的麻煩。敲了這種人竹杠,天曉得將來要怎麼還?

「小包子,你先到陶家鋪子等我。」杜小佟沉聲道。

「小佟姊。」不會吧,真要為了一兩銀子跟這男人杠上?

「乖一點,我待會就買包子給你。」

想起剛出爐暖呼呼又軟綿綿的包子,唐子征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可是我怕你有危險。」包子很誘人,可是一個包子不能收買他的人格。

「兩個包子。」她淡聲道。

「好,我走了。」唐子征認為兩個包子可以買他微薄的人格,畢竟肚子餓能填飽才是大事,況且他正在抽長,食量很大。「兩顆喔,我要大大的可以咬上好幾口,還有包肉餡的那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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