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為何如今卻用火燒她?是因為……身為寡婦的她不該愛上他嗎?
她不愛了,誰都不愛了,就算獨自到老都好,她再也不願與任何人有瓜葛,她只是想要好好地活下去,可為何卻是這麼難?
為何她的人生總是一再遭遇背叛?袁敦之騙她,爹也騙她,就連王夫人也要置她于死地……為什麼沒有人需要她?
她想要有個人需要自己,她想要有個人陪,她想要愛人……一兩,那個對她有所企圖卻又百般溫柔的男人,不能愛卻愛上了,到底是她太寂寞,還是這世間的情總是由心不由人?
她不要了……這一世,她只為自己而活,自私點只為自己想,再也不依靠任何人,再也不需要任何人!
想愛,不想愛……熱度讓她的心混亂著,思緒反反覆覆紛擾得教她快要發狂。
突然一股涼意拂上頰,教她想也沒想地偎近,企圖要得更多好祛除體內的熱。就在那瞬間,伸出的手被緊緊握住,教她愣了一下,迷蒙之中,她艱澀地張開眼,對上一雙飽含憂愁的魅眸,有一瞬間她認不出對方是誰,只是望著他出神。
「我在,別怕。」
誰?他是誰?還未來得及問出口,疲累再次將她拖進了黑暗里,然而這一回她不再焦慮不安,火緩緩地退了,手被緊握著,安穩著她的心。
她要的只是一個臂彎,要的只是有力的手緊握住自己……迷迷糊糊中,她想起趴在一兩背上時感受到的溫暖。從沒有人背過她,可他卻背著她在雨中疾奔,背著她涉過她恐懼的河,可是她卻趕他走了,再沒有人會像他那般背著自己了……
「別哭……別哭了,我就在這里。」
恍恍惚惚中,她仿佛听見他啞聲喃著,一聲又一聲地傳進她耳里,安撫她的心。
她緊抓著他的手,一如溺水的人抓住啊木,緊緊地拽在胸前,再熱再痛也不松手,再不松手……
當她再度恢復意識時,是被震天價響的雨聲給擾醒的。
好似有石頭不住地落在屋頂上,掩著低低的交談聲,她疲憊地張開眼,見到熟悉的床頂,她隨即認出這是自個兒的房,但一時間卻想不起自己是何時回房睡的,而那交談聲——
「既沒沖過堤防,傷亡就不會太慘重,這事就交給單厄離處置。」
她微眯起眼,瞧見的是藺仲勛的背,就見他站在門邊不知道在與誰交談。
初醒的腦袋不是很清楚,話語是听見了,但卻搞不懂一兩到底是在說些什麼,而站在門外的人,因為被他擋著,她瞧不見。也不知道門外的人對他說了什麼,只見他猛地轉過身,原本冷鷙的面容緩緩地浮出笑意,就像是春融的雪,退盡冰冷裹著曖意,轉變大得教她怎麼也轉不開眼。
藺仲勛的手在身後擺了擺,站在門外的福至隨即福身離去,從頭到尾都沒讓杜小佟瞧見他的正臉。
藺仲勛關上了門,徐步走向她。「你醒了,餓不餓,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杜小佟傻愣地瞅著他,沒有回半句話。她渾身沉得像是被灌了鉛,就連意識也不是挺清楚,總覺得像是置身夢中,一切顯得不是很真實。
「你有沒有覺得好些?」他坐到床畔,輕攏著她的發。
杜小佟微皺起眉,像是無法理解他的話意。
藺仲勛直睇著她半晌,驀地俯近她,以額抵著她的,那微涼的體溫像是銳利的針戳破了如夢似幻的感覺,教她從幻境中清醒,羞惱地別開臉,低斥道︰「你在干什麼?!」
藺仲勛聞言,浮現笑意。「很好,還是我識得的小佟姊。」雖說罵人的聲音虛了點,但至少是清醒的。
「你……」
「我讓人弄了點粥,你要不要嘗一點?」他從桌上端來一碗粥。就說阿福是個機伶家伙,就算是到這兒向他稟報這場暴雨的災情,還是記得帶上一些讓病人好入口的熱食……尤其是名字取得好,他一來,就讓昏迷了三四天的她清醒。
她要是再不醒的話,蒙御醫遲早會被他埋在隔壁田里。
杜小佟直睇著那玉白的碗以金粉描繪出錦鯉躍龍門,就連在王家她也沒瞧過這般薄透又描金的碗,而且……他這身裝束,雖是有些發皺,但玄色冰綾紋,這是連一般富戶都不能穿的軟綾,他是……官!
「嘗一點,這粥的滋味還不錯。」藺仲勛沒留意她的打量,只為她的清醒而欣喜。
他方才先嘗過了這粥,口味極淡,但味道極鮮,听阿福說湯底用了數樣海鮮和雞只熬制,再加上霜雪米熬成的粥,極適合大病初愈之人。
杜小佟疲憊地垂斂眼睫。「我不吃,你出去吧。」
「吃一點,你已經多日未進食,再不吃會撐不下的。」
杜小佟緊閉著眼,卻被屋頂上的暴雨聲嚇得張開眼,驀地想起——「我的田!」糟了,這場雨來得又急又大,甚至是提早到來,她根本來不及防備,要是不想法子把水都排出,兩畝田都要毀了。
見她掙扎著要起身,藺仲勛微惱地將她壓回床上。「杜小佟,那兩畝田會比你的身子重要嗎?」自己病得都倒下來,竟還心系著那兩畝田!
「我允諾了要給戶部一石米,要是沒能履約……」
「有御匾在,誰敢動你!」真以為那塊御匾是掛好玩的?
「要是皇上大怒——」
「他不會。」
「你又怎麼知道?」她又慌又急,不由抓著他,態度軟化地哀求著。「一兩,幫我,要是皇上大怒禍及孩子們該怎麼辦?」
藺仲勛閉了閉眼。「杜小佟,你冷靜一點,在大雨之前,我就已經在田的東側挖了兩條溝渠,通往村落入口,水就算淹過了田,也會排出去,待雨勢一小,所有的水都會排出,你根本就不需要擔心。」皇上大怒?他被教得像條狗,她喊東,他敢往西?誰有膽子在她面前大怒來著,別說他人,就連他自個兒他都不允。
杜小佟愣了下,吶吶地問︰「挖溝渠?」
「那幾日我都早早出門,晌午才回來,就是在忙這個。」
「可是挖在東側……」
「水門在西側,排水在東側,那是因為田地本來就是往東傾斜,所以溝渠挖在東側準沒錯,昨兒個我巡過田了,田是淹了,但水依舊在排,不成問題,尤其今兒個的雨勢較小,不會出什麼亂子,你放心養病吧。」
杜小佟難以置信地望著他,沒想到她來不及做的事,他竟都替她辦好了,不過——「你為何知道會有這場雨?」他不可能知道的,不是嗎?她之所以知道,那是因為她重生,她記得所有的事,直到豐成二十四年的七月,但是他……
藺仲勛用力地嘆了口氣。「你說的。」雖然就算她不說他也知道,但這事沒必要在這當頭提。
「我?」
「上個月底下大雨時,你不是說下個月的雨更可怕,我本想問你的,可打從御匾送來之後,你老是一副心神不寧、魂不守舍的模樣,我就干脆先動手了。」這理由真是完美得教她絕對挑剔不了。
杜小佟垂眼思索,輕呀了聲,想起來了。她真沒想到他竟心細如發到這地步,她不過是隨口說上一句,他竟然就記在心頭了。
「現在可以吃點東西了嗎?」藺仲勛沒好氣地道。
「我睡了多久?」
「四天了。」他舀了口粥,喂到她嘴邊。「大夫說你操勞過度,讓壓制多時的風寒一口氣爆發出來,才會病得這般嚴重。」
第12章(2)
杜小佟有點遲疑,但是她確實該吃點東西,才能恢復體力,況且她現在恐怕連要自個兒吃飯都成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