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演很大 第22頁

「不離婚?你為什麼不要跟我離婚?尹光輝,你還沒有看清楚嗎?現在躺在手術室里的那個人,他是我爸爸,他是我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能為他簽手術同意書和病危通知書的人只有我!」她成串眼淚掉下來,出口的每一句聲聲破碎。

「他是個無賴,他酒後總是打我,他前幾個小時還想向你勒索金錢,讓我羞愧得無地自容,可是,他卻是我在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是我永遠擺月兌不掉的包袱!就算我結婚了,就算我離開原生家庭了,就算我曾經有多恨他,曾經有多希望他死掉,可他現在躺在手術室里,生死未卜,我滿腦子想的卻都是他小時候讓我坐在他肩膀上、帶我去動物園的模樣,我好希望他是個普通的爸爸,也好希望我就是個普通的女兒,可惜他不是,我也不是,我們的人生緊緊糾纏在一起,就算我怎麼想擺月兌,最後還是一塌糊涂……」凌莉的話音因往事激動不已。

「我好怕他手術失敗,也好怕他手術成功,我好怕他康復之後,又去喝酒,又去賭博,又像個無底洞一樣,開口閉口都跟我要錢……」說出心中的諸多擔憂與在意,凌莉無法克制地自我嫌惡與自暴自棄。

「我流著他的血液,有著這麼可憐也可恨的家庭,我的人生早就統統毀了,你為什麼不跟我離婚?你跟我離婚,離我離得遠遠的,永遠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我只是個很自私很卑劣的女兒,我不值得任何人愛我——」

她話音沙啞,嬌小的身軀震顫不已,灑了手中那杯早已冷掉的巧克力,尹光輝心疼得難以復加,緊緊將她擁入懷里,一句話都不再讓她說了。

「凌莉,你已經是個很孝順的女兒了,你不要再責怪自己了,一般人有這樣的家庭,誰能像你做到這樣子?你別太苛責自己了。爸會沒事的,一切都會沒事的,凡事都有解決的辦法的。」尹光輝不停吻著她發心,不停地在她耳邊輕聲誘哄。

騙人的,她知道,她從小就知道,這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解決的辦法,否則母親怎會不再回來?否則她怎會總躲不過父親的拳打腳踢?

一切都是騙人的!騙人的!假的!就像她和尹光輝的婚姻一樣,統統都是假的!

凌莉瞬間大哭了起來,哭得歇斯底里,哭得聲嘶力竭,哭出多年以來,她內心那個小女孩始終沒有哭出的眼淚。

誰來把她的人生還給她?

誰來把她該有的幸福還給她?她站在一個永遠不會痊愈的地方!

第9章(1)

凌莉走了。

她從尹光輝的住處搬離,搬回她與父親曾經相依為命的老房子。

她的父親歷經了兩次腦部手術,手術順利,生命無虞,只不過,就像一些中風患者一樣,因為血塊壓迫大腦某些區塊的緣故,暫時失去了流暢說話、正常行走,與某部分的記憶能力,需要長期復健。

由于凌莉是獨生女,必須穩固家中的經濟來源,才能持續支付她與父親的生活費與醫藥費。所以,當凌莉的父親離開加護病房,凌莉也回到工作崗位上之後,她安排父親住在醫院附設的護理之家。

「爸,你看我今天帶了什麼來?黑糖糕,做最愛吃的。我今天要來陪你做復健喔。」

凌莉走進護理之家,走到父親的病房,朝父親笑得燦燦的,熟練地搖起病床,讓父親坐起,將枕頭枕在他腰際。

這些日子以來,她盡量利用工作閑暇陪同父親做復健、說話,試圖幫助父親尋找失去的記憶片段。

「你……誰?」凌父空洞的眼神望著凌莉手中的提袋,再投向凌莉,眼底全是茫然,牽動嘴角的動作十分吃力,口齒不清。

「我是凌莉,你的女兒。」對于父親近來時常認不出她的行為,凌莉早已司空見慣,一句話說得極具耐性。

「我女兒……不是……」凌父定楮瞧著她,皺了皺眉心,搖頭,一不留神,便有一絲口水沿著嘴角流淌而下,面上全是懷疑。

凌莉迅速抽了張面紙為父親拭淨。

「是我啊,你看。」凌莉將臉龐湊近凌父,心想若非父親這次手術,她不知道從幾歲開始,就已經不敢如此靠近父親了。

她笑了笑,心中百感交集、五味雜陳,又說︰「是你女兒啊,只是今天有化妝,眉毛比較濃了,眼睫毛比較長了,你看,還是這個你好可愛的女兒,對不對?」

凌父靠近打量凌莉,臉上仍然充滿疑惑,這個女兒和昨天來的女兒分明就不一樣。

凌父舉起他尚能正常活動的右手,模模凌莉的眉毛,又輕輕踫了踫她臉頰,過了好半晌,才終于有點瞧出端倪。

「一點……像……點點……」凌父勉力擠出這幾個字。

「沒關系,爸,你想不起來也不要緊,我們先吃黑糖糕,吃完就要去做復健了,你今天也要加油喔。」凌莉將黑糖糕從袋里拿出來,放在櫃子上,細心地切成小塊,一邊切,又一邊說︰「爸,你以前在澎湖當兵,你記得嗎?」

凌父還是搖頭。澎湖?那是哪里?

「你說澎湖的黑糖糕好吃,老愛拿來配酒,現在你不能喝酒了,幸好還能吃黑糖糕,我來的路上恰好看見有店家在賣,想說你一定會很開心,就馬上推門進去買了。」

凌莉說的凌父一句也听不懂,他不懂她為什麼會因為買到黑糖糕,看起來這麼開心?

他不記得了。

他的記憶很混亂,記得某些小時候的事,也記得某些長大之後的事;他記得他好像娶過一個很漂亮的太太,那個太太似乎跟面前這個說是他女兒的人有點像……

他記得一些片段的、混雜的……但拼不起來,也看不真切。

他們說他生病了,可是,他也不知道他生的是什麼病。

凌莉喂了一口黑糖糕到父親嘴里,她將黑糖糕切得很小、很好入口,眼神亮晶晶地瞧著父親的反應。

「好吃嗎?還要嗎?」她十分期待地問。

「好……要……還奧……」黑糖糕的甜味在嘴里化開之後,凌父很用力地頻頻點頭,指著盤里剩下的黑糖糕,嘴角的銀絲再度滴落下來,臉上笑容痴痴傻傻的,憨厚樸實得像個討糖吃的孩子。

凌莉望著父親此時的模樣,不知怎地,有些想落淚。

她不知道父親這樣是好是壞,她有些惆悵,卻也感到慶幸。

她希望父親終有一天能完全康復,但也希望父親康復之後,能夠如同現在這般,不酗酒不賭博,依靠她,卻不掏空她,偶爾枕著她,靠在她肩上安穩地睡著,就如同他們是全天下感情最深厚的父女。

她偏首抹了抹眼角,整理好心情,又回頭過來,笑著對父親說︰「爸,你喜歡吃的話,我以後有經過都去買,一次不能吃太多喔……啊!你別急啦,不能用吞的,也不要用手抓……」

凌莉的聲音散逸在病房里,與父親之間的互動,也盡數落入在病房外窺探的尹光輝眼里。

尹光輝默默看著凌莉與她父親,不敢走近,也不敢出聲打擾。

餅一陣子,他只是這樣安靜地看著凌父從加護病房轉到普通病房,又從普通病房住進護理之家;安靜地看著凌莉為父親安排打點一切;安靜地看著凌莉搬出曾經與他問同住在一起的家。

他想挽留凌莉,想資助她父親的手術費,想幫忙支付護理之家的費用,可卻又擔憂被她拒絕,也擔憂在她和父親遭逢巨變時,增加她的負擔,平添她的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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