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妻(下) 第10頁

只是,知曉又如何?終究是將她拖累了,而且是拖累到這種事上頭,他如何對得起她?

「是田無達吧?」

他愕然回身,見她一臉平靜。

「不必如此意外,這人不是要錢、不是要命,設計別人一夜春宵,對誰最有好處?你和陸相容毀了,一心想娶佳人進門的田元達就有機會。」這種小把戲,她看得多了,當年隨家主營商,什麼骯髒手段沒見識過?

問題是——她怎能如此雲淡風輕?這賠上的是她的清白,他償不起。

莫雁回也知他在想什麼,扯扯唇,平寂無緒地又道︰「就當這事沒發生過,不必放在心上,好好與陸想容解釋清楚,她會理解的,畢竟你也是遭人陷害,怪不得你。」

她只管想容怪不怪他,那——她呢?她受到的傷害與羞辱,只會比想容多,不會少,她為何不怪?

「只怕——沒你想的那麼容易。」縱是想容諒解,村長也會逮著這機會大作文章

第15章(1)

穆陽關先是去了一趟陸家,這一回,已經不若上回登門時那般,急著把事情解釋清楚,到了這地步,解不解釋已經無所謂。

迎上陸想容眼底滿滿的不諒解,他受了下來,即便她此刻恨他入骨,那也是應該的。

「我們——就這樣了吧。」

她一愣,震驚地瞪住他,「你說什麼?」

「這些天,你應當也听得不少了。」關于那些暗渡陳倉、月下幽會諸如此類的傳聞,她要將他看得多下流不堪,他都不意外。

「你不解釋?」

「一開始,我想,不過現在——」既然已經作下決定,就沒什麼好說了。

他取出那方她親手所繡的帕子,物歸原主。

「穆陽關,你這渾蛋!」她傷心氣極,帕子用力扔向他,「我沒懷疑你啊!我知道你的為人,他們說的我一個字都不信,只要你解釋、只要你說,我一定會信你的,你為什麼連哄哄我都不願意?!」

她知道這件事一定有內情,可是哪個女人遇上這種事會不生氣的?她是鬧著別扭,要他來哄哄她,測測他有多在意她,並且保證下回會小心,不再對不起她……

她心里頭也惶然啊!是她主動靠近他、是她先示好的,他的喜愛一直都溫溫淡淡,淺薄得像是一陣風吹來便會消散,她從來不曾踏實過。

可她沒想到,自己在他心里如此不重要,他連一絲努力也不曾,便輕易將她給舍了。

「問題是,我的確做了,背後原由說得再多也改變不了事實,女人貞節何其重要,你會不懂嗎?」

「她是寡婦——」

「寡婦就該任人輕慢?」有過一個男人,不代表她的身子就可以不被尊重,她是受他連累,連自己也給賠上了,他能當沒這回事嗎?

「我必須要對她負責,容兒,也許是我們緣份不夠深,結不成夫妻,你——再看看別人吧,或許將來會有更適合你的良緣。」

「穆陽關,你真的好可惡!」說得冠冕堂皇,不過就是為了掩飾他的私心!

他的心早就偏了,如今也不過是順水推舟,否則為何被犧牲的是她而不是那個女人?這一切根本就是借口!

穆陽關不語,受下了她的指責。

他知道她會氣、會怨,但時間終會沖淡一切,也許一年半載、或許更短,三、五個月後,她又會是那個愛笑、活潑的陸想容。

真的,他衷心地如此期望,自己帶給她的傷害不會太深。

說完該說的,作了清楚的了結,他找了一日,帶著莫雁回一同回去見兄長,告知成親的決定。

「慕容夫人?」兄弟倆在偏廳內私下談時,穆邑塵一臉怪異地瞥他,「你都這麼喊她?」

「不對嗎?」大哥的神情耐人尋味,「她說她夫家姓慕容。」

不過,未來要成穆夫人了,如今這麼喊,確實是不妥。

「她……呃……她的閨名?」

穆邑塵又挑眉了,「都要娶人家了,至今連閨名也不曉得?」

他這弟弟,究竟還能多耍寶?

「一開始沒問,現在——再問也怪。」完全問不出口了,只好私下求助兄長。

「雁回,她名喚莫雁回,家中排行第十,有時她『夫婿』會喚她一聲小拾兒。」說到最後一句,有意無意地瞥了他一眼。

「拾作……雁回……」他繞在舌法細細玩味,總覺熟悉又親密。

穆邑塵專注地審視著他神態,問道︰「你是真心想娶她嗎?」

「是。」察覺對方語帶保留,回問︰「大哥不同意嗎?」

「我若不同意,你會如何?」

「我——」他一窒,答不上來。

單單如此,就夠了。

他沒能在當下毫不遲疑地說︰「大哥不允,我不娶」。

他為難了,舍不去。

因為在意,才會為難,一直以來,都只有雁回才是他心中無可取代的獨特之人,無論有無記憶,皆同。

他笑道︰「雁回是個好女人,你要好好待她。」

兄弟倆談完,拍拍他的肩,要他喚雁回進來。

莫雁回也知,這已違背最初與家主的約定,步入內堂後,便一直僵立不語,等著他開口。

他看了她好一會兒,忽而笑出聲來,「你現在的模樣,好像初跟在我身邊學做生意,下錯了第一個決定時,直挺挺地在我面前,等著挨罵的小女敕娃。」

那件事,她記得。

一個錯誤的決定,損失的銀兩得以萬計,他卻只是問她——「學聰明了沒有?」

學聰明了,可代價好大。

問他為何不予訓責?

他回她︰「你受的教訓還不夠大嗎?不必誰來罵,自己都過不去了,要再罵下去還得了?」

他說,他也犯過錯,沒人是生來什麼都會,犯錯也是一種學習,懂得從錯誤中爬起來,記取教訓,那便值了。

他一直都是個仁厚的主子,如今——

她斂眉,低道︰「他若要娶陸想容,我絕無二話;可是他今天開了口,要我嫁他,家主,您知道我說什麼也不會拒絕他。」她已經拒過他一回了,這一次,無論如何她都要允他。

即便家主不苟同,即便成為眾矢之的,即便他明日想起了什麼,扔來休書一封,不欲與她再有瓜葛,她也不悔今日下嫁。

「我也沒要棒打鴛鴦。」原是一片護弟心切,若是在不傷害弟弟的前提下,阿陽想娶,他也沒理由非拆散他們不可。

如此甚是圓滿,繞來繞去,他們終究還是回到對方身邊,他也不必背負著虧欠,成日憂心她與兩個流落在外的小佷兒。

「我還是那句老話,記取教訓了?」

「是。」這沒能及時識清心意的代價極痛,她一生都會記得。

「家主曾說,有朝一日,我若尋得鐘意男子,您會以兄長的身分將我嫁出,雁回斗膽,請您為我主婚。」她雙膝一彎,鄭重行了大禮。

他正要伸手去扶,穆陽關就在這微妙的時刻點進入,看了看跪在堂前的她,眉心微蹙。

這是——穆邑塵有些啼笑皆非。

「再不起來,人家要以為我蓄意欺壓了。」

她回身一望,連忙起身。

雖已明確得到大哥的首肯,回程路上,穆陽關仍不免憂心一問︰「大哥可有對你說些什麼?」

她不解,回問︰「他應該要說什麼?」

「……」雖知大哥為人,不會刻意為難她,可她終究是寡婦再嫁,難免擔心大哥那頭有意見,又不便對他明說。

「……沒,你若有事,可以對我直說,別擱在心里。」

她偏首,淡淡瞅了他一眼。

「這便夠了。」

「什麼?」他有允她什麼嗎?怎她一副「足了」的神情。

他不會曉得,允上他千百個條件,只要他這一句,便足以抵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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