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妻(下) 第14頁

莫雁回松了她的腕,陸想容張口正要說什麼,眼角瞥見跨出門外的穆陽關,索性順勢往後一傾,跌入雨幕中。

他臉色一變,快步上前,「雁回,你這是做什麼!」

她做了什麼,不受辱挨巴掌,她有做什麼?

陸想容跌得一身泥濘,地面碎石劃傷了掌,鮮血直流,她抱著膝,好委屈、好無助地哭泣。

「你搶都搶走了,還怕些什麼?我沒要搶回阿陽哥,只是想請你進去坐坐而已,你不用這麼仇視我……」

到底是誰仇視誰?莫雁回感到可笑。

他也沒讓她有多言的機會,抱了人進屋,臨走前瞥向她的那一眼,她便知,什麼都不必說了。

自古以為,女人總是先示弱的就贏了,尤其人家哭得梨花帶雨,無盡淒楚,她站得直挺又硬骨,不溫順也不柔弱,永遠只能扮演加害者的角色。

他在里頭待了很久,久到她雙腿都站得僵了,原本不覺寒冷,如今卻覺絲絲寒意沁骨,抖瑟得心都顫了。

他總算走出那道門,沒多說什麼,撐著傘與她一同返家。

他不談,不代表她願吞下這冤屈,方才在里頭,陸想容想必少泣訴得頗精彩。

「你是怎麼想的?」

穆陽關將傘伴在門邊,回身,斟酌了下詞匯才開口,「我和她,不會有什麼,你可以試著對她和善些嗎?」

「你真信她?!」

「我沒信誰。」頓了頓,「我只看見,你擒著她的掌,推了她。」

原來,這就是他對她的了解與認知。

他已有先入為觀的認定,還能再說什麼?

所謂的眼見為憑,也不過是自我主觀,他的心是偏陸想容,認為那個善良純真的女孩,不會耍心機、不會騙人。

她點點頭,很平靜地吐出幾個字,「穆陽關,我這混賬!」

一整晚,她沒再開口。

晚膳照煮,該忙的家務,沒一項落掉,獨獨不與他說話。

上了床,背身而睡。

穆陽關看著她擺明要氣他的冷淡背影,也惱了,索性也側過身去,來個相應不理。

一整晚,背對著背,各自獨眠。

第17章(1)

棒日清晨醒來,依舊有熱騰騰的早餐,鐵架子上的熱水及巾子都擱著了,妥貼依舊,只除了——背著身,不再送他出門。

他心頭微悶。

上工前,暫且先擱下家事,備了禮品到村長家致意。

無論真想為何,兩人起沖突,最後受傷的是想空,這是不爭的事實,鄰近不少人都目睹了,他若不代表妻子道這個歉,往後她只會更難做人。

村長對此事頗不諒解,要不是果園里少不了他,早早便要他走人了,也不會有那麼多事發生。

想容倒是沒計較什麼,只說她沒別的相法,請對方別如此防備她,事情過去也就沒事了。

總之,這事是暫時告一段落了,回到家里,也不知她是有反省餅、自知理虧還是什麼的,僵個一天,也像沒事一樣,絕口不再提起此事。

日子依然平平靜靜地過著,夫妻倆同心撫育孩子,閑時牽著手在田野邊散散步、星空下靠著肩說說體己話。

如今有了妻兒,肩上多了養家責任,每月拔出來給大哥的銀兩少了些,但無論如何是不能不給的,對此,她倒也沒說什麼,總之他交付多少家用,家中收支她記著賬,量入為出地支配用度,就是能讓她轉出法子來,賢慧持家。

大哥說,她是個好女人,他自己也覺得,娶到她是前世修來的福氣。

這樣的女人明明能夠過上好日子,卻跟著他簡樸度日,不曾埋怨過一句,荊釵布裙,怡然自得。

*****

時序即將入秋,他們成親也將滿三個月。

這一日,他休假帶著孩子回大哥那兒走走,他抱著長子,在園子里陪青青玩,莫雁回被大哥叫了進來,遞給她一只瓦罐。

「這是?」

「阿陽給的,每月領了薪俸都沒忘記要給。」

「那是他的心意。」她就要推回,又被他強塞到手中。

「我只是代他收著,本就是打算他成了親後,再交由他媳婦發落,我也知道你手頭不缺這個小積蓄,可你和他,我都是看著過來的,性子不會不了解幾分。」他那弟弟絕不會用她的錢,而她應了他,也必會信守承諾,不做陽奉陰違的事。

「他要知道,會怪我的。」

「他敢怪?你說一聲,我讓他跪廳口。」

「……」她笑出聲,那男人真的會去跪。

與他談完,回到園子里,正巧听見穆陽關與小佷女親親愛愛地靠在一起,分享他們的小秘密。

她沒作聲,悄悄將兩人的對話盡收耳內。

「青青,你最愛誰?」

「叔叔!」好一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這孩子有前途。

有人偏要壞心眼,戳她的底,「爹娘听了會好傷心吧?」

「唔……嗯,最愛爹,然後是娘,叔第三好了。」

「那孫大叔呢?排哪兒?」

「唔……嗯……」又為難了,不過這回是扳著手指,愈扳愈多要,扳不哆還錯他的手來數。

「這麼後面啊?青青不喜歡他嗎?」那個人可是滿口把親爹掛在嘴上呢,好深厚的「血濃于水」啊。

「不喜歡。」那個孫大叔只會來她家蹭食,也沒一句謝,爹都受了人家好處要道謝的,孫大叔的爹一定忘記教他了。

「那你自己去告訴爹,不要讓他來,青青討厭他不是嗎?」

「對!」被誘導的小丫頭,當下說風是雨,立刻付諸行動。

身後,莫雁回睨他,「你這樣教孩子的?」

被撞破小人行徑,他也不心虛,「你是我『內人』。」所以不能扯他後腿,向大哥告密。

穆陽關可沒兄長的仁厚胸襟,顧什麼血緣親情,人家是來親近女兒的嗎?

「……」到底誰說他正直的?還是有慕容略那種暗著來的心機,只不過看用在何處罷了。

那人存心利用大哥仁善,他耍的手段是為了維護家人。

「如果我和孩子被欺負了,你也會這樣護著我們嗎?」

「當然。」他答得毫不遲疑,他的家人,他必全心護之,不教他們受到外界欺辱。

只是,他沒想到這句承諾言猶在耳,不過半日,便受到嚴峻考驗。

偷得浮生半日閑,一家子逛了市集,給孩子買了幾件小衣裳。

她說︰「別學浪費錢了,孩子還用不著。」

他回她。「孩子長得快馬上就穿得上了,瞧,它多好看,穿在孩子身上一定更討喜。」

她拗不過他,讓他買了。

他還買了小首飾,知她要阻止,先一步說,「我都沒送過你什麼,想寵寵你,讓我買,讓我買嘛!」

難得丈夫也會向她撒嬌,她沒轍,又讓步了一回。

「你淨想著我和孩子需要什麼,那你呢?」

他說︰「你們好,我便好。」

變完市集,他們在傍晚時值回到村子里。

她將大嫂那兒帶回來的藥包倒入爐內煎煮,小寶在搖籃里安睡,大寶在他父親懷里,精神正好,還不見他有睡意。

案子倆玩了一會兒,村長那兒差人來,說是有事要他去一趟。

大寶離不開他爹,咿咿呀呀抗議,他跟妻子說了一聲,順道抱著孩子出門轉兩圈。

他前腳才走沒多久,陸想容便來了。

「找穆陽關?他已經去你爹那兒了。」

「我不是來找他,是找你。」

她們還有什麼話可說?經過了那一回,她已知言語說不通,好麼最好別費事夾纏。

「孩子在房里睡。」

「我說幾句話就走,不會太久。」

若不順著她,是無法打發她走了。

她也不想與人在那里僵持不下,便依言舉步,隨她出了前院,停在前頭樹蔭底下,防備地拉開幾步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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