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妻(下) 第16頁

「但你信她。」她沒有要他去逼問陸想容什麼,他若相信她的話,就會擱在心上,往陸想容的言行舉止多加觀察,留意蛛絲馬跡,查孩子下落,可他沒有,他壓根兒就不相信陸想容會做這種事。

「我認識的想容,確實不是這種人。」

「人是會變的,尤其她恨我,恨是最容易扭曲人心的事物,這麼簡單的道理你會不懂?」

「……」他疲憊地揉揉眉心,「我們能不能不要再繞著這個話打轉?」

「你不去,我自己去。」

她才一起身,就被他握住了腕。

「雁回,別再去打擾她。」

「我打擾她?!」現在是誰在找誰麻煩?誰在打擾誰?

「我知道孩子不見,你很著急,所以失了方寸,大伙兒都能體諒,可是這件事真的跟她無關,你——」

「放手!」既然他不信她,她也不想再多言幾句。

他一急,也揚高了音量,「我保證把你的孩子找回來,你不要——」

「是『我們』的孩子!」她瞪他。

他一怔,也知自己一時嘴快,失言了,「我不是那個意思——」

莫雁回怒極,一個字都听不進去。

原來在他心里,一直都只看成「她」的孩子而已。

她反掌一擒,拍開他的手,轉身而出。

她守在陸家外頭,不信陸想容能一輩子不與那個串謀之人連系。

被拋在身後的穆陽關,又是一嘆。

看來她這回氣得不輕,那個從來只會對他說「好」的妻子,連力道都失了控制,此刻掌背正疼得發麻……

究竟真相是什麼?

雙方各執一詞,他信誰已經不重要,問題是在于,她愈是沖著想容去,就愈是引發眾怒,至少如今看來,確實是她毫無道理地欺凌陸家。

他萬般勸說,也只是想緩緩她的情緒,不想眾人對她更不滿,但——

她只是冷冷瞟他一眼,不發一語。

從那日起,她就再也不與他說話了。

他想了又想,實在毫無頭緒,又不願真懷疑到想容頭上……

村子里幾乎找遍了,挨家挨戶也尋了一遍,出生四個月的嬰兒也只有他們家的,那孩子呢?真憑空消失在這村子里?

誰最有動機做這種事?有些事情,抽絲剝繭是有跡可循的,他只是不願意往這方面去想,他已經是愧對人家了,要再冤了她豈不是……

他不提,陸想容倒是自己先提起了,措詞是挺婉轉的,卻字字帶著驚人的暗示——

孩子不會憑空消失,那定是人為。

那麼,只有下一個問題——誰會做這種事?

莫雁回從一開始就咬定是我,存的是何居心?

以前,曾經听茶樓說書的講起某朝代,有個妃子親手掐死了女兒,賴給別人,最後,如願除去眼中釘,坐上後位。

阿陽哥,你覺得,有沒有可能……

有沒有可能什麼?他太震驚,耳際嗡嗡作響,已經听不見她說什麼。

這是在暗指,雁回自個兒一手排了這出戲?

陸想容誤解了他大受打擊的神色,進一步又道︰「我知道你很難接受,但不可滯認,這也是一種可能,咱們不能排除任何的——」

「想容。」他沉沉地,打斷了她,用一種全新的、也極為陌生的目光,重新打量她。

他沒有料到,她會說出這種話。

無論真相是不是如此,會說出這些話,她便已不是陸想容了。

會懷疑母親拿自己的孩子來作戲的人,心里又能單純到哪里去?以往真誠善良的陸想容,是決計不會如此離間他人的夫妻情感。

雁回說得沒錯,她真的變了。

「你……怎麼這麼看我?」看得她……心一陣慌。

「雁回不是武後。」掐死女兒,為的是權力江山,雁回何必?他已經是他的,兩人是名正言順的夫妻,有什麼理由犧牲一個兒子去抹黑外人?

她心里很清楚,自成了親,他就一心一意看著她,若對想容淡不了,還留有眷戀,當初他不會主動開口說要娶她。

「可是——」她還想再說什麼,被他淡淡阻斷。

「你知道,她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嗎?」

——孩子若有個萬一,我一生也不原諒你。

她是認真的,若真因他不信她,一心偏袒外人而害了孩子,她真的會恨他一輩子。

她都為了孩子寧與他決裂了,想容如今這番听來,豈不可笑?

「我不探究你為何對我說這些話。想容,一直沒有向你道歉,過于輕率向你提婚約,是我的錯,只因不想讓親人掛念我的婚事,覺得可以,便提了,以致不曾真正探索你在心中,是否已重要到足以許下婚姻的承諾。

「這世上有太多的婚姻樣貌,不是每一樁都必得刻骨銘心,有三妻四妾、也有媒妁之言,我總以為,淡淡的,也就夠了,我怕那種心無法控制、為了一個人變得自己都不是自己的感受……無由地怕,只想避開。看著你,我還能控制自己,我還能理智,掌控每一分情緒,所以我覺得……這種淡淡的喜歡,不會傷害自己,應該可以的。

「但是,雁回不同。我見不到她,心會慌。所以如果你以為,我娶了誰都會是如此……不是的,是雁回,只有雁回,不是換了誰,都能令我如此依眷難舍,你懂嗎?」

只有……莫雁回?

即便搶回來了,也得不到他的濃情深愛,是嗎?

他說……是他沒想清楚,輕率了婚姻……

她呆怔茫然,一時無法接受。

「這兩日若再沒孩子的消息,我會去報官處理。」他有意無意地,說了這一句,轉身而去。

第18章(1)

孩子失蹤的第五日,驚動了城里的穆邑塵,他匆匆趕來,在陸家門外找到守了一日夜的莫雁回。

「究竟怎麼回事?」

她仰首,無助地回眸望去。「是她!是陸想容!可是他不信我——」

穆邑塵拍拍她的肩。「我來處理。」

「……家主信我嗎?」信她沒有挾帶私怨情緒,誤會陸想容?

「當然。」他答得毫不遲疑。「你先回去,我來與她談。」

忍了數日的淚水,靜靜滑落。

為何只憑一句話,家主便全然無疑地信了她,那個要與她共偕白首的枕邊人,任憑她說破了嘴也不願信她一回?

穆邑塵進陸家時,遇上正要出來的穆陽關。

「大哥?」

穆邑塵也沒多說什麼。「雁回在外關,你先回去陪著她,有事晚些再說。」

囑咐完,他直接去找了陸想容。

那女孩其實也不好過,他站在旁好一陣子了,房里的她仍恍惚失神,不知不貧民區。

是阿陽輕率,不該設想清楚便受了她的情,讓她編織了美好的夢,最終落了空。她只是……看不開罷了。

「想容。」

「穆大哥——」她連忙起身要為他斟茶。阿陽哥最重視的親人,她一定不能怠慢,否則,否則他就不會看她一眼了。

她動作一僵。「穆大哥,怎麼連你也信她?我什麼都沒有做,單單就憑她一句話——」

「一句話,就夠了。」沒有十足的把握,雁回從不說妄語。

「我沒有!穆大哥,我的性子你是清楚的,我是會做這種事的人嗎?她介意我和阿陽哥,存心栽贓你也信?」

「想容,我打她十三歲就認識她,她什麼性子,我一清二楚。」

「人是會變的。」

「是,所以你變了。以前的你,不會做這種事,我信,可現在——你知道你提起雁回時,眼神有多猙獰可怕嗎?」

她啞了聲,答不上話來。

「把孩子還給她吧,你若傷了孩子,這一生,阿陽都不會願諒你的。」他頓了會兒,輕緩道︰「因為那是他的親骨肉,風雅與清雅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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