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與北風 第2頁

她把別人在背後說的話原封不動的告訴齊朝予,接著搖頭晃腦,似乎在回想使她討厭任晴的原因。

「與其說不喜歡……不如說不知道該怎麼應付吧!」齊朝予幾乎停下吃冰的動作,提到那個特別的男孩時,眼神有些迷離。

那個第一眼就被自己判定為不適合小村子的男孩,總是流露出墮落的感覺,再加上那些有關他男女關系復雜的傳言,她不自覺的敬而遠之。

「不知道怎麼應付?」藍孔翠的尾音上揚,頗感有趣,朝她擠眉弄眼,「長這麼大,我可從沒見過你不會應付哪個人。」

孔雀說得沒錯,這的確是她第一次因為對一個人感到棘手而主動疏遠,原因還只是心頭那股無法詳細描述的莫名緊張。

「凡事總有第一次。」齊朝予聳聳肩,如此普通的動作,由她做起來,硬是迥然不同,從容嫻靜。

藍孔翠早已習慣她這種隨時隨地都讓人無可挑剔的小鮑主模樣,有時候還是會奇怪自己怎麼就無法像她那樣,不過倒也不怎麼在意就是了。

「嘿,實在太熱了,我要從上面跳下來。」藍孔翠迅速吃完冰棒,一躍起身,一舉一動都帶著旺盛生命力的律動感。

「我們都是高中生了,你這樣做,不怕等會兒內衣全被看光光?」齊朝予仍然不疾不徐的吃著冰棒。

「我今天多帶了一套衣服,不怕。」她一早就有計畫,下課後不是去吃剉冰,就是來玩水,都準備好了。

「既然你有備而來,請便吧!」齊朝予比了個請的手勢,也跟著站起來。

「如何?你要跳嗎?反正這里離你家很近,路上又不會有別人,等等我用飛的速度載你回去就好。」藍孔翠慫恿著。

說到齊朝予,學校里眾人皆知她是游泳社的第一把交椅,若非她本人不願意,只當興趣,高中各大比賽中肯定有她的名字。她就常取笑的說,小時候明明是自己比齊朝予先鼓起勇氣往下跳,奇怪的是,最後游泳出色的卻是齊朝予。

「我到上面去看你跳。」齊朝予指了指瀑布的第三層,源頭的位置。

「好吧!那你想走了再叫我。」藍孔翠已經卷起袖子,迫不及待了。

齊朝予笑了笑,繞進樹林間的小路,開始往上走。

原本她想走到最上層躲避太陽,卻發現那里日照太充足,于是晃到第二層,在水流較緩、河床較淺的邊邊坐下,這時剛跳下去浮出水面的藍孔翠興奮的朝她揮手,她回應的揮了一下,解開領帶和領口的扣子,然後往後倒,仰躺在大石頭上。

忽然,後腦勺有壓到某種東西的感覺,她忙不迭的起身,一看,就這麼定在原地,動也不動。

那是一包香煙,一個在她生活中第一次如此靠近的東西。

齊朝予看過父親抽的雪茄,田里務農的叔叔伯伯們抽的煙,以及扔掉的酒瓶和酒罐,不過這些都是她不被允許踫觸的玩意兒,如今卻如此近距離的擺在眼前。

是誰忘了?

但是這里除了她和孔雀以外,應該沒有人會來才對。

若是平常,她應該當作沒看到,盡可能的忽略,然而今天心中有個聲音,莫名的鼓吹她伸手去撿。

那就像打破禁忌,做壞事時會因為腎上腺素分泌而加快心跳,造成一種彷佛興奮的錯覺……她明明知道的,結果還是忍不住伸手撿了起來。

※※※

他只是回來找遺落的煙。

任晴將檔車停在瀑布上游一段距離之外,因為接下來的路只能用走的,才能到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寧靜庇所。

雖然不在乎別人說他的閑話,但是沒有人會喜歡那種被說閑話的感覺,與其和那些因為他的外表而主動貼上來的女人廝混,大部分時候他更喜歡獨處。

這是他第三次來,之前從未在這里發現有人,然而這次似乎……不同。

一听到人聲,任晴躲入暗處,觀察是誰佔據了稍早只有他一人的地盤。

是那只「藍孔雀」,和人人口中的「大小姐」。

他看見認知中教養極佳,又是學藝股長,看起來生疏且難以親近的齊朝予拿走了他的香煙,放進百褶裙的口袋中,然後若無其事的坐下,繼續泡腳,不一會兒更從容自若的仰躺,閉上眼楮,悠哉悠哉的曬起太陽。

臂察到此,任晴的眼眉上揚。

別人都是怎麼說她的?

對師長謙恭有禮,友愛同學,品學兼優,同時也是游泳健將……林林總總听下來全是好話,沒有缺點的她,一直與他有種不對盤的感覺。

因為人都很敏感,當一個人討厭自己的時候,一定感覺得出來有哪里不對勁。

所以他也很自然的避免和她說話,從來沒有交集,也對她沒有任何感覺。無論是喜歡或是討厭,都沒有,就是單純的忽略而已。

但是,他想要回自己的煙。

第1章(2)

龐大的陰影當頭罩下,日光浴被打斷的齊朝予無聲無息的掀開蟬翼般的長睫。

背光的人影不至于看不清面容,再加上那頭燦爛的紅發,她一眼就知道眼前的人是誰,只是不想短暫的失神被看穿,故意問道︰「誰?」

但,怎麼會是他?

任晴沒有回答,而是眯起眼,從她即使躺下來泡腳,都依然端莊整齊的長發烘托的粉女敕小臉,往下掃過那白皙細致的頸項,和稍微解開一顆扣子後更引人遐想的鎖骨。

之前沒有仔細看過,她確實算得上是這個淳樸小村莊里最漂亮的女生。

齊朝予敏感的察覺那雙銳利的目光幾乎要淹沒她,于是打算站起來,不讓自己處于太過弱勢且毫無防備的姿態,並佯裝自然的命令,「這里是齊家的私有地,你不能進來。」

孰料任晴故意蹲了下來,腦袋就懸在她的正上方,讓她躺著也不是,起來也不是,好尷尬。

「我把煙忘在這里了。」他漫不經心的說,不過雙眼始終沒離開她的臉。

齊朝予的胸口猛地一緊,氣息瞬間轉淺。

難道他看見了?看見她撿了他的煙?

「那你慢慢找,找到之後,立刻離開。」她展現出比平常更強硬的姿態,然後起身,並小心的繞過他,半點也不願與他有接觸,即使是不小心。

任晴跟著站起來,就擋在她的身後,沒有離開的意思。

背對著他,齊朝予舉止優美的整理著看不出凌亂的儀容,同時意識到自己站在非常糟糕的位置。

前方正對著瀑布匯流的湖泊,她站在三角形突起的石塊上,後面又被他擋著,根本無處可躲。

消極的幻想了一下從他面前跳下瀑布的模樣有多狼狽,齊朝予最後板起臉,做出高傲的表情,轉過身,視線落在旁邊,看也不看他一眼,「借過。」

任晴不動如山,連跟著她移動都不需要,便完全擋住了她的去路。

她早有預感他不會是那種乖乖听話的人,也不堅持,開始思考別的逃離方法。

沒想到他先開口了,「身為師長眼中的優等生,村民口中的齊家小鮑主,偷拿了我的香煙,莫非是想嘗嘗未成年犯罪的滋味?」他逼向前一步,帶有熱力的視線鎖定了她。

強烈的存在感撩撥她早已緊繃的末梢神經,胃部不自覺的糾結起來。

他果然看到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齊朝予十分嘴硬,不承認就是不承認。

她不喜歡靠近任晴,因為他帶來一種不像是冷靜的她會有的煩躁,彷佛遇上天敵一般直想逃跑。

「看著我。」他注意到她始終沒有正眼瞧過自己,手一勾,抬起粉顎,強逼她注視自己,得天獨厚的五官一點與笑扯得上關系的痕跡都沒有,聲音冷淡的說︰「我不喜歡別人拿我的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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