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吟詩來作對 第6頁

翌日,尚未大天光。

雖然本日休沐免上朝,不過雷敢還是興沖沖地騎著馬來,在曙光中,遠遠貓見「王郎王寰家」五個,嗯,大字時,還是忍不住自骨子里打了個大大悚然的冷顫。

好討厭……書的感覺。

「好好的粉團兒什麼不好做,怎麼偏偏做這等營生呢?」他濃眉打結,一臉沉痛地搖頭晃腦。

就是賣胭脂花紅,湯水餌食也好過賣這滿屋子逼得人頭昏眼花腦袋嗡嗡的東西啊——

「害老子……呃,本侯都不想正大光明登門拜訪了。」他咕噥。

幸虧卓三娘不在跟前,否則听完這兩段話,可能連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那個熟悉的嬌小身影終于又出現在古樸的雕花木窗後方,那剪影那輪廓,舉手投足間都讓雷敢不自禁看得兩眼發直,尤其是當她側著身子的時候,越發襯顯出那小山巒般的……

「大阿敢!憋著點!你得爭氣啊!」他低頭對下方某個再度激動抬頭的「兄弟」嚴正訓話。「在朝野江湖上又不是沒有不小心瞄見過比她——還澎湃的,干什麼這麼一點點刺激就禁不住了?沒出息!」

偏偏他的訓斥對「大阿敢」而言不啻火上澆油,越發硬得脹痛。

渾身燥熱壓抑不住的雷敢,渾然不知胯下馬兒已信步由韁地將他帶來到了窗下,而他高大的身形借由屋檐懸著的燈籠,更是清清楚楚在紗絹窗上映成了一抹高聳巍峨霸氣的黑影——

卓三娘倒抽一口氣,手中那簡「妖志錄」瞬間掉落在地,發出了響亮的 啪一聲。

罷剛才翻閱過的「五妖神之馬郎,趁夜來,赫赫觀之懼也,其器甚偉……」等字句霎時沖上腦際,她心跳如擂鼓,嚇得臉色刷白!

妖孽啊啊啊啊啊……

她想也不想地立時抄起矮案上一只燃著的小香爐,又驚又怕地往紗絹窗外砸過去。

只听得紗絹窗外哎喲一聲,而後是頗為耳熟的一記咆哮——

「嗷!哪個小賊竟敢暗算老子?」

卓三娘臉色一凝,隨即古怪了起來。

從破了一大洞的紗絹窗看出去,昏黃燈籠光暈下的雷敢一手揉著小骯,一手握著肇事的小香爐,陽剛英俊的臉龐滿是驚怒之色,卻在見到睜大眼的她時,傻了。

本來還想痛罵是哪個不長眼的小表,居然趁著他心神蕩漾的時候擲來「暗器」,還險些就擊中了他硬邦邦的……現在嘛,咳咳咳咳……

「你想干什麼?」她臉色一沉。

「我……」他手足無措地眨了眨眼,隨即討好地將小香爐隔窗遞了過去。「我來幫你撿香爐的,嘿嘿嘿。」

不知為什麼,明明想發火的卓三娘卻在看到他活似只搖尾賣乖的大犬時,所有的惱意登時消散得無影無蹤,僅僅剩下一絲好笑的沖動。

唉,這莫名其妙,不知所謂,傻里傻氣的……

仔細想來,他雖然總做了這樣那樣的渾事惹她發惱,可她上次氣急之下甩了他一巴掌,方才又誤打誤撞地砸了他一香爐,兩兩相抵之下,自己好似也不吃虧了。

「你……」她沒來由地輕輕嘆了一口氣,想笑,又無奈。

「對不住。」

她一愣。

「粉團兒,別再生我氣了好不?」雷敢臉上帶著一抹小心翼翼的靦眺,低聲好氣兒地央求道。大

卓三娘的臉蛋瞬間飛紅了起來,「都說了不準再叫我粉團兒!」

「好。」他乖乖點頭。「往後在外頭都不叫了,我悄悄兒在心底叫便好,你……別為難了。」

「我、我懶得同你說渾話了!」她猛然背過身去,嬌小背影瞧著是氣得狠了,可小巧雪白的雙耳卻漸漸紅透。「我要,嗯,回去做朝食,你快走吧。」

「粉團兒!」他心一緊,忘形喚道。

她身子一頓,沒有回過頭,卻也沒有甩袖揚長而去。

「往後我能光明正大來找你嗎?」他小聲地問。

「……」

「不能夠嗎?」他黑亮的眸子黯然了下來。

她腦中亂糟糟成了一團,心髒一時緊一時慢地怦怦跳著,只覺慌上加慌,亂上加亂……

「為什麼這麼問?」良久後,她終于還是轉過身來,如墨玉般澄澈的眼兒直直地盯著他,小臉很紅,神情卻是嚴肅中透著一絲不解。「為什麼還要來找我?」

雷敢霎時被問住了,撓著臉頰想了想後,咧嘴歡快笑道「我也說不好原因,可我就是想見到你,便是被你再打兩下,罵幾句也覺得好生歡喜。」

「你是生性欠人抽不成?」她听完真想再糊他一臉灰,可是不自覺頻頻上揚的嘴角又是怎麼回事兒?

「除了你以外,還真沒誰敢動老子一根寒毛的。」他一昂下巴,可英雄氣慨了。

……完全忘記當世有三個人能與他打成平手,還有一個雖然打不過他,不過他也不能還手就是了。

「小女真是深感榮幸。」她沒好氣地哼道。

「粉團兒……」他神情忽然有些遲疑。

卓三娘也懶得再糾正這個打死不改口的家伙了,挑眉做詢問狀,心下又有些忍不住地怦怦然。

「其實賣餅也挺好的。」這樣他天天上起門來就更歡喜了。

「滾!」

雷敢垂頭喪氣地上朝,下朝,去理完事之後,又步履沉重地上了馬,直到瞄見某個高大偉岸騷包的身影。

「阿猛!快!」雷敢眼楮一亮,下一瞬跳到黑發碧眼的定國侯跟前,一把攥住他的手臂。「十萬火急,救救命啊!」

「雷叔又逼婚了?」定國侯完顏猛迷人的笑容里盛滿幸災樂禍。「嘖嘖嘖,都說了你們這種老光棍兒是無法理解我們這種幸福已婚男兒的心情的,我勸你就不要再抵抗了,還是從了吧。」

「老子幾時說不成親了?」雷敢虎目一瞪,理直氣壯道「以前沒撞見好的,自然得保住貞操,哪個像你,七早八早就失了清白,多虧弟妹沒嫌棄你都被用過好幾十手……喂喂喂!你自己說過打人不打臉的,你還來?」

「打你臉又怎麼了?」完顏猛悻悻然地收掌,要不是在宮門口公然斗毆容易引起皇帝的興趣,跑來瞧熱鬧,他早撲過去跟這混蛋扭打成一團了。「上次肯定就是你在我家小兒面前說漏了嘴,說我跟百花樓的前任花魁……曾這樣那樣過,害我整整三天被拒于房門外……」

「老子是那麼沒義氣的人嗎?」雷敢也火大了,吼了回去。

「真不是你?」完顏猛一臉狐疑地盯著他。

「……所以你以前還真的跟百花樓的前任花魁勾搭過?」雷敢突然找到重點,轉怒為喜,興致勃勃地道「听說百花樓那前任花魁說一句話起碼哭三遍,眼淚比眼屎還多……阿猛,你口味忒重啊!」

完顏猛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雷阿敢!你今天是成心找架打的嗎?」

「哎喲!險些兒就被你帶歪了,我可是有要緊的正經事找你的。」他搓著手笑得好不尷尬害羞,但看在完顏猛眼里就是猥瑣。「那個,幫幫兄弟的忙吧?當世放眼望去,也就只有你可稱得上是一雙鐵臂千人枕……別瞪別瞪,我改個詞兒還不成嗎?是千人斬……」

話還沒說完,完顏猛已經怒吼一聲,狠狠撲過去了——

爆門前的金吾衛們登時為難得要死。完了完了,掐架了掐架了,那他們到底該幫哪一位侯爺好?還是干脆假裝什麼都沒看見?

「今兒天氣真好哇!」金吾衛甲抬頭看天。

「看,螞蟻搬家呢!」金吾衛乙低頭看地。

丙不其然,選擇當背景是正確的,只見定國侯爺和關北侯爺兩人高手對高手,打得龍騰虎躍飛沙走石天昏地暗一千回合後,最後一個掌沿抵在對方頸項要害,一個腳尖抵在對方弱點,對峙了幾個呼息,又忽然同時哈哈大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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