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神淚(下) 第10頁

而這不過是眨眼間的工夫。

正低著頭的君什善,壓根沒發現自己已經被看光。

她慢慢地踏出浴桶,模黑拿起布巾擦拭自己,七手八腳,用最快的速度套上衣袍,當整件衣袍松垮垮地掛在自己身上,不用照鏡子,她也知道有多滑稽,只因兩人的身材實在差太多。

「好了?」他問。

「嗯。」她回答的同時,艙樓亮了起來,瞧他上身依舊沒穿衣服,她趕忙轉開眼,問「那現在要怎麼辦?」

「累了就睡。」他指向自己的床。

睡?她瞪著那張床,仿佛它是什麼四腳怪獸。「那你呢?」

「隨便都可以。」他擺了擺手,沉聲道︰「站進去一點。」她疑惑地看著他,乖乖地往里頭站去,旋即便見他提著靠近門的那水桶,開了門就出去。

想了下,她也端起浴桶,走向門口。

第5章(2)

淳于御一回頭,看見的就是這一幕,不由得怔愣住。

「讓讓。」她喊著。

他回過神。「什麼讓讓?我要你往里頭去,進去!」他趕緊將浴桶接過手,回頭就瞧見目瞪口呆的隨侍。「接著,閉上你的嘴。」把浴桶遞給他,也不管他拿不住而掉落地面,淳于御立刻關上門。

「……你的力氣真的很大。」回頭瞪向她,他實在無法想像她到底是從哪生出這麼大的氣力可以端起浴桶。

那實木浴桶里裝了七分滿的水,他估計約莫五十來斤,她怎能端得那麼輕松?

「天生的。」她垂下眼。「就因為我力氣大,那位負責找船工的工頭才肯讓我上船的,你千萬別怪罪他。」

「不想我怪罪他,你就早點歇著。」他嘆氣,往案前一坐。

案上還擺放著海線圖,但這張海線圖卻與他那日在船宮瞧見的不大相同。

他的記憶力奇佳,一看就覺得圖有出入,他懷疑後來趙立動過手腳,但畢竟他只是隱約瞄過,也無法確定具體是哪里不對。此刻,他應該拿著海線圖詢問船上的掌舵手才對,而不是把時間浪費在她身上。

只不過,就怕他讓她踏進艙房這消息極快就會傳開,要是趙立盯上她,那就麻煩了。

都怪他心不夠狠,一時心軟,對她才是殘忍。

「你呢?」她緩緩走到他身後,瞧見那張海線圖,卻是有看沒有懂。

淳于御不耐地抬眼,那冷冷的注視教她不由得扁起嘴,感覺自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不知道到底該待在哪。

離開嘛,問題是她身上穿著他的衣袍,只會顯現她像個姑娘家。

「去睡。」他沉聲道。

「霸道。」她咕噥著,甩著袖走向床。

淳于御橫睨著她,卻拿她沒轍。

「頭發擦乾點,你不冷嗎?」

「我不怕冷。」她往床板一坐,卻沒打算要睡。

「……你剛剛為什麼吐了,是身子不舒服?」頓了下,他問著,視線卻是落在海線圖上。

「不知道,我以前沒搭過船,不知道搭船這麼難受。」就算是現在,還是覺得頭昏昏沉沉的,可為了十兩銀子,她咬牙忍了。

「是嗎?」他沉吟著,猜想她只是不適應海上生活。

「你……」她欲言又止。

「什麼?」

「沒事。」她垂下小臉,沒勇氣問出口。

她本來是想問他,為什麼在市集要假裝不認識她,更想問,為什麼讓她進入他的艙房,可後來又想,他這種大人物不論做什麼,好像都沒必要向她交代。

要上戰船前,她就听船宮的人提起,是京城派來的官前來當主帥,只是她作夢也沒想到,他真是個將軍,還是個侯爺……這樣的他,為什麼會在天竺山上落難?

忖著,她輕「呀」了聲,又站起來走向他。

「又怎麼了?」他抬眼睇她,卻見她貼得極近,幾乎要把臉貼在他的月復部上,這動作曖昧誘人︰心一跳,他抓緊她的肩頭推開,微惱道︰「你在做什麼?」

「我……我要看你的傷口呀,可是……我找不到……」是右側啊,但那里的肌膚極為光滑,哪有什麼傷疤?

「早就好了。」他別開眼。

要是她發現他的異于常人,是否還願意像現在這般親近他?

「真的?」她詫道,眨了眨大眼。

苞她一樣耶……她還以為古怪的只有自己,原來她是有同伴的,又或許該說,這天底下無奇不有,只是這樣的人不多罷了。

迎向她那不遮掩的驚詫,教他惱火直起,隨意拿了話題作文章。「倒是你,對每個男人都貼得這麼近,這是你的習慣不成?還說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他是異于常人,怪胎一個,但這又如何,他並沒有對不起她什麼,犯不著拿那種眼神看他。

「你明知道我眼楮不好……」她委屈地扁起嘴。

包何況,她是扮男人,男人跟男人之間要是扭扭捏捏,那才奇怪好不好。

「眼楮不好還擺攤拐騙?說什麼前世是不凡之輩,今生是來尋找遺失之物?!」不提還好,一提他幾乎控制不了脾氣。

君什善錯愕,這才明白他為什麼假裝不認識她了,他在生氣。

「那是胡謅的,可是對你……」她囁嚅著,結巴結巴的。

扁顧的客人總是喜歡听些好听的,為了多拿些賞銀,她多少會有些吹捧,但她並沒有惡意啊。

「對我如何?你還想騙我什麼?」

「我沒騙你,我對你說的都是真的,只是我到市集擺攤,為了做生意,必須討客人開心,你知道的,我需要盤纏離開杭州。」她不覺得難堪,就怕他不信。

「我不是給你一兩銀子?不夠為什麼不早說?」

「那是……」他給的,她舍不得用,想留下來做紀念,但這話要她怎麼說得出口?「算了,像你這種錦衣玉食的人哪會了解我們這些窮人的苦,我不想說了。」她小臉皺成一團,牛步地走回床邊,像跟誰賭氣似的,嘴抿得很緊。

淳于御也不想再談下去,越談只會讓他越火大。

但,瞪著海線圖,怎麼也無法找出古怪之處。

「喂……要不要我幫你?」瞧他像是為什麼而苦惱,她怯生生地問。

「幫我打仗嗎?」他撇唇,看也不看她。

「你……」說話一定要從鼻孔出聲嗎?

「還是你打算用美色當餌,迷惑海賊?別傻了,就憑你那姿色。」他哼笑著,滿嘴戲譫。

君什善氣結,這回她決定閉上嘴,不要再跟他說話。等天一亮,她要趕快換回自己的衣服,絕對不再跟他踫頭。

她盤腿坐起,雙手環胸,表情氣呼呼的決定暫時閉目養神,不跟他一般見識。

安靜了好一會,沒听到她的聲音,淳于御不禁側眼探去,驚見她竟盤腿抱胸,不斷地左搖右晃。

一下子前點,一下子後頓,眼看她快要栽下床,他想也沒想地快步沖過去,在她撞向地面前將她撈起,讓她平躺在床上。

看著她就算入睡,還是氣呼呼的臉,他忍不住淡掀笑意,再看向她身上過大的衣袍,簡直就像個娃兒偷穿了大人衣袍,可愛得緊。

睇著她的睡臉,慢慢的,關于她,他似乎有些似懂非懂。

他不可能沒察覺自己對她產生了吊詭的佔有欲,只是不能理解她有什麼本事,能教他心系著。

問題是,就算他想得到她,她又肯嗎?

他沒忘記剛剛拋臉上乍現的驚詫,絲毫不懂掩飾,刺傷了他。

這樣的她,可以接受異類的他嗎?

不願再細想,他打算起身詳研海線圖,她卻手腳並用地將他圈抱住。淳于御錯愕地瞪著她。

想將她拉開,又怕驚醒她,但不拉開她,他的工作未完,而且他沒穿衣服,這麼親昵的接觸,會教他心猿意馬……不過瞥見她唇角微微上勾的笑,莫名的,他忘了拉開她,只是靜靜地注視著她,感覺內心遺失的一部份,在這瞬間嵌入體內,圓滿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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