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臣(上) 第14頁

「不是說,要晚上才能回來?」她還有些征仲,以為是幻覺。

他的神情似比平時嚴肅了些,「有些事……要回來處理。」

「哦。」她應了一聲,「那你先忙著吧。」

她走到門口,卻被他抓住手,扯了回來,他凝視著她的臉,似有很多話要問。

「從哪里折來的紅梅?」他終于問出口。

「在驛館里,正好那位拓跋大人也在,他親自幫我剪的。」她平靜回答,貌似坦誠。

軒轅策依然用探究的眼神望著她,「這麼巧啊,怎麼想起去那里?」

「沿著街上走了圈,都沒有看到好看的紅梅,只在釋館見到。你去過慕容府,應該知道慕容府中最美的就是沿著東府牆根種下的那一排紅梅樹,我本以為在臨江看不到那麼美的紅梅了。」

「我上次去慕容府時不是冬天,設有看到什麼紅梅。」他很久沒有用這樣模然的口氣和她說話了。

姬明煙仰起頭,在他的臉上,她看到一絲少有的不安。他是察覺到了什麼嗎?她相信老徐必然把自己和拓跋隆見面的事情告訴他了,但是她相信軒轅策抓不到什麼破綻。

「江北那邊,有人給你送了點東西過來。」軒轅策牽住她的手,「你看了不要太激動。」

姬明煙真的沒有想到,會有人從江北選東西給她,而送來的,竟然是一小壇玉堂春。

來送酒的人,是一個眉目俊朗、未及弱冠的少年,見到軒轅策和她聯袂而出,少年的神色稍稍一變,接著垂下頭,躬身說道︰「侯爺托我將這壇酒送來,說一來是償當年欠王爺的酒債,二來……听說王爺有了新寵,特向王爺道賀。」

「有趣,慕容歸鶴幾時變得這麼通人情世故了?不過他不向我道賀加官晉爵,倒來恭賀我有什麼新寵?倒也奇怪。回去和你家老侯爺說,他用詞不準,我向來沒有舊寵,又哪來的新寵之說?」他雲淡風輕地隨口開著玩笑,看看那少年,又看看姬明煙,「你們倆應該認得吧?」

未等那少年開口,她就冷冷回應,「王爺這不是明知故問嗎?我跟著慕容眉也有幾年了,慕容府上下的下人就算我不能認全,下人們也都該認得我。王爺特意叫我來做什麼?說是有人給我送東西,卻是送給王爺的,王爺是為了羞辱我嗎?」

姬明煙翻臉要走,軒轅策一把抓位她的肩膀,咬牙說︰「我又哪兒得罪你了?你一天到晚對著我演戲就罷了,現在又發什麼脾氣?」

她驀然回頭,爆發似的沖口喊道︰「王爺明知我是慕容眉的人,偏要強留我在這里。我被迫留下就算了,現在又讓慕容家的下人看到我。日後就算我能回去,就算慕容眉還能容我,慕容府中的人又豈能容得下我?王爺,您是存這份心思吧?」

軒轅策敏緊眉頭,嘴角卻向上一揚,「沒錯,我存的是這份心。慕容歸鶴說是給我送酒,只怕是慕容眉在後面唆使來打探你的消息吧?只是你也說過,一女不詩二夫,既然你回去免不得要成了茶余飯後的話題,你又何必給自己找這個不痛快,非要惦記著回去?」

「我回去是死是活,都是我心甘情願。留在這里,只是生不如死。」

他氣得臉色鐵青,「我從沒見過你這麼不知好歹的女人,錦衣玉食供著你,你竟然說「生不如死」?」

姬明煙未曾見過他和自已生這麼大的氣,忽然間不知為何一陣陣心疼,只是她的自尊令她依然不肯低頭示弱,就那麼冷冷地瞧著他。

軒轅策抓住她肩膀的十指扣得緊緊,她只覺得肩腳骨疼得她幾乎要叫出來,但緊咬著唇沒有吭聲。

「王爺……請、請放開姬姑娘。她身子骨弱,禁不起王爺的指力。」

他盛怒回頭,看那名慕容府的使者神情緊張地盯著自已,目光中似是極力壓抑著憤怒。

軒轅策冷冷一笑,「真不愧是慕容府的人,直到現在還在替你說話。怕我吃了你嗎?」

姬明煙輕聲道︰「你心中氣我,不要遷怒無辜之人。」

他松開手,惡狠狠地沖著那人喝令,「滾!我臨江王府中不想再看到慕容府的人!」

那少年使者猶豫了下,看向姬明煙。

她沉聲說汾咐,「你走吧,不必管我。若今生有緣……有緣就會再見。」

軒轅策挑著眉,「再見?只怕是再也不見!」

姬明煙蒼白著臉,微微苦笑,「我想也是。」

第5章(2)

入夜,姬明煙披衣而起,外面又下了雪,月光皎潔,將雪色照得瑩白光亮,從窗內看去,外面一片明晃晃好似白天一樣。

她穿了衣服鞋子,推開窗戶吸了口氣,清新冰涼的雪氣沖入肺腑,令她腦中分外清明。推開房門,小院內靜心吻清的,每踩在雪地上一步,都可以听到積雪發出咯咦咯咬的聲音。

她走了幾步,回頭看著自己留下的一串腳印,不由得笑了。

有多久沒玩這種孩童的游戲了?小時候最喜歡和兄弟姐妹們在下雪天里跑來跑去,把厚厚的積雪堆成一個個奇怪的樣子。大哥最善于擔泥人,有一次用雪做了一個人形,還剪了一件衣服給那雪人做了頭發和胡子,結果大伏兒看了都大笑不已,因為那雪人像極了他們那個不苟言笑的爹。

綁來那雪人被盛怒之下的爹一腳踢碎了,他們嚇得一哄而散,以後就再也沒有堆過雪人。

那時候正是少年不識愁誠味,只是如今再也回不到那種日子了。

她又往前走了兩步,忽然嚇了一跳,因為月光雪色太過耀眼,她竟然沒看到有個人背對著她坐在小院月門的門檻上。

她細細地分辮了一下,遲疑著叫了聲,「王爺?」

那個人果然是軒轅策,他的身子動了一下,有點僵硬地回頭看了她一眼,違目光都是呆滯的。

姬明煙這才發現,他的手邊放著個小酒壇,就是白天慕容家選餅來的那一壇。

「你不是說你不善喝酒。夜里這麼冷,坐在這里喝冷酒,是仗著身子骨好?」

她在他身邊蹲下,聞到一股酒氣,細細去看,他的臉頰微紅,一向沉穩深邃的眼神都變得迷離。

心中一軟,她伸手去扶他,「你該回去休息了。」

軒轅策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仰起臉認真地看了她半晌,喃喃低語,「明煙,我說過我先輸了,但是你不該讓我一直這麼輸下去。」

他聲音中的悲恰巴眼底的憂傷,讓她的心又像白天那樣抽痛。

為什麼會痛?是因為憐憫他表錯了情?還是憐憫自已陷入這樣一段讓人迷亂的感情中?

「王爺,也許是您從一開始就下錯了賭注。」她狠著心腸打擊他。

他苦笑道︰「也許吧。」

伸手去拿小酒壇,卻發現酒壇已經空了。那一小壇子酒雖不多卻也不少,也不知道他坐在這里喝了多久。

他扶著月門歪歪斜斜地站起來,姬明煙發現他已經醉得不行了,只好將他扶回自己的臥室。

手踫著他身子的地方,總覺得他的身子好像熱得不大正常,伸手一模,他的臉居然是滾燙的。

她忙轉身要去找人,卻被他叫住,「別叫人了,否則又要折騰半夜。只是我的身體不耐酒力,喝多了會發熱而已。」

她沒想到他會有這個弱點,訝異地嗔怪,「既然知道自己有這個毛病,為什麼還要喝那麼多?」

「你真不知道為什麼嗎?」他蒙蒙隴隴地睜著眼看她。那眼神的哀福幾乎讓人看了,心底不住的泛疼。

姬明煙坐在來邊望著他,心中想起的是一句詩——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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