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吟詩來作對 第13頁

唉,好不容易才將附近私塾書院的少年們一網打盡的呀!

第5章(2)

卓三娘提了一木桶的水到前頭書鋪里里外外擦洗過一回,雖然躺了太久,身子骨都生懶筋,光是里外打掃就累得她氣喘吁吁,可是一見店鋪子的門一開,就有探頭探腦的少年們興奮地一哄而入,她不禁眉開眼笑,什麼勞累全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三娘子,我們等好久了。」

「就是就是。那個「暴雨恩仇錄下卷」可出了沒有?晚生看了上卷,正是心神震蕩熱血沸騰之際,偏偏遲遲見不著下卷,簡直寤寐思服,輾轉反側啊!」

「三娘子,先賣晚生「驪山劍俠傳」吧。上次來取,老丈說此書非聖賢所著,個中愛恨情仇怪力亂神之語甚多,十八歲以下不可隨意觀睹之,所以要晚生滿十八歲後再來……」一名小少年淚汪汪。「晚生今年年方十三,長日漫漫,如何等得了五載之久呢?」

卓三娘聞言,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忍了半天,忙擠出了溫和安撫的笑容道「莫擔憂,我家爹爹……咳,那是同你們玩笑的呢。來,書在這兒,我再贈你一幅劍俠小畫以作賠禮,這平常可是得買兩套才能相送的贈品哦!」

「三娘子真是大好人!」小少年歡呼。

其它少年不依了,也紛紛相求劍仙小畫,最後卓三娘自然是人人有獎,哄得少年們高興的上門,滿足的回家……個個手上都多帶了一兩冊書簡,真真是主客雙贏,皆大歡喜。

卓三娘樂得合不攏嘴,愛不釋手地數著叮叮當當的五銖錢,最後全部掃進錢匣子里。

「我果然還是不適合臥榻靜養混吃混喝的日子啊!」一听到錢聲兒,她精神都來了,滿面紅光眉開眼笑。

不過銅臭味來自書香味,她今兒一下午便把前陣子積潰的劍俠小畫全送完了,是該多再描繪一些好存貨了。

卓三娘巧手熟練地取出刨得細細薄薄還泛著青竹芬芳的竹片,傾水而入石硯里,拈起一方用了大半的松煙墨,小小心心地磨出了烏黑濃稠油亮的好墨來,隨後以狼毫沾墨落筆于竹片上,匆匆幾筆便勾勒出了一個身姿修長、蜂腰佩劍、衣袂翩然的清雅男兒,黑發飄飄,神情滄桑,竟有說不出的孤獨與傲然于世之風采。她利落地繪了一片又一片,劍俠們身形容貌皆不相同,或溫潤如玉,或尊貴俊美,或瀟灑不羈,可畫著畫著,卓三娘渾然不自知自己越發專注用心,不再是寫意如山水的筆觸,而是細致工筆,絲絲描繪出了一名濃眉大眼、身型挺拔,滿滿霸氣昂揚,令人心蕩神馳的高大男子……

一個英氣勃勃、笑容燦爛的雷敢躍然于竹簡上。

她握筆的手微微一僵,待回過神來後已然紅透了小臉。

「我……」她心慌意亂地將那片竹簡翻面蓋上,不敢再看畫中那人的燦爛笑容。「我在干嘛呀?」

「你在干嘛呀?」一個低沉歡快的嗓音在她頭頂響起。

卓三娘心猛地一跳,作賊心虛地飛快將竹簡丟進錢匣子里,然後砰地一聲合上匣蓋,結結巴巴道「你、你怎麼來了?」

雷敢雖然很好奇她藏了什麼東西不給自己瞧見,而且臉還紅得跟熟透的果子似地,叫人心癢癢的——真想偷咬一口啊!可他已經七八日沒見著他的粉團兒,現下好不容易見了,又哪里還有心情思慮其它?

「你可好些了嗎?」他直勾勾地凝視著她,眼底有著掩不住的、純粹的歡喜和愉悅,明亮得令她心慌。

「我、我好了。」她臉又紅了,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嚨道「你怎麼又來了?就不怕我爹爹又對著你念一篇酸文了嗎?」

他臉一白,忙望向她身後,確定那罵起人來滿口之乎者也,讓他腿肚子都快嚇抽筋了的卓家伯父不在,逃過一劫般地長長吁了一口氣。

「……不怕。」他昂頭,一拍強壯的胸膛。

「噗!」她的肩頭可疑地聳動了下。

雷敢耳朵有些燙得慌,嘀咕道「不是怕,我那叫尊敬。」

「我懂。」她憋笑附和。

他看起來有些沮喪,悶悶地道「伯父是不是不喜歡我?」

「我爹爹有書生的臭脾氣,你別放在心上,尤其自從當年我——」卓三娘笑容一僵,隨即故作自然地改口道「對了,我正要同你說件事兒,你送來的東西夠多了,別再送了,要不我可要生氣了。」

他目光灼灼地注視著她,眼神異常敏銳。「當年你……你怎麼樣?」

她笑笑。「什麼怎麼樣?」

「粉團兒——」他胸口有些莫名的發緊。

「都說了沒事。」她低頭收拾起案上的劍俠小畫,堆棧收整後置入身後的架子上,隨即回頭對他嫣然一笑。「我爹爹忙去了,我想去外頭市集上吃碗水引餅,你去嗎?」

「我自然要去!」他心一跳,又喜不自勝起來,嘮嘮叨叨。「可只吃碗水引餅夠嗎?不如咱們到化與樓好好吃一頓,你瞧你這般瘦——」

「市集的庶民小食兒也是極好吃的。」她淺淺一笑。

雷敢瞬間被她清淺如春風的笑容迷得腦中一片空白,神魂顛倒心花怒放,好半天才勉強找回聲音,「好,好呀,就吃那個,你既喜歡,我、我其實也很喜歡呵呵呵呵。」

粉團兒和他果然是天生一對,地上一雙,連口味都這般相近……

好幸福啊!

雷敢陶陶然昏昏然,簡直像喝了十壇子瓊漿玉露上等美酒,腳下宛若踩在雲上。

一路傻笑,惹得卓三娘都想假裝不識得他了。

可他一直在她身邊,盡避礙于男女授受不親,始終不敢貼靠得她太近,但他仍然小心翼翼地伸出長臂虛扶著她,為她圈出了一方安全的天地,不讓擁擠的人潮擠著了她。

她走著走著,忽然停下腳步。

「怎麼了?」他用寬闊的肩背擋住後頭的人流,低頭柔聲問。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清秀臉龐微紅,若無其事地仰頭看著他,「阿敢。」「是!」他本能抬頭挺胸,立正站好。

「袖子借我。」

「呃?」他呆了呆。

她臉紅得發燙,口氣卻堅定地道「袖子借我。」

「喔,好。」他眨了眨眼,連忙振臂遞上前去。

「你看旁邊。」她命令。

滿月復疑惑的雷敢依然乖乖從令,烏黑的眼楮有一絲茫然地瞟向旁處,正好對上一名憋笑的暗衛——

想死啊你?!

暗衛一抖,趕緊躲回大樹後。

他甫收回殺氣騰騰的目光,下一瞬卻僵住了。

那個……那個輕輕攥住、牽著他衣袖的……可是粉團兒的小女敕手嗎?

雷敢胸口劇震,呼吸紊亂,面頰飛霞滾燙,眉眼不自禁地柔和了起來,心更是軟得一塌胡涂。

「走吧。」她的手藏在袖子里,卻是緊緊地牽住他的袖角,小小聲道。

「……好。」他的手腳都不知該哪兒放了,可奇異地,她的體溫、她的依賴彷佛自牽住的衣袖那一角,軟軟地纏繞而來。

他的心又酸又甜又暖又漲疼,滿滿都是這二十多年來從未領受過的滋味。

于熱鬧嘈雜的市集人潮中,雷敢一步步地跟隨著他心愛的粉團兒的腳步,不管四周人聲鼎沸,他眼里、心里只唯有她一人而已。

來到了挑賣水引餅的擔子前,陣陣熱氣香味撲鼻,只見一名老丈手勢利落地將一尺一斷、薄如韭葉的雪白水引餅(面)拋入沸滾的湯鑊中,不一會兒滾湯翻騰,餅浮其上。

「老伯,兩碗水引餅,一碗大一碗小,有勞您了。」卓三娘臉紅紅,慌忙松開了手,快步來到擔子前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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