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江南的臨江到江北的京城,乘車要走十天,乘船七天即可抵達。
但因為現在是冬季,江面到處都結了冰,乘船的速度慢了,所以軒轅策先是乘車活著江南之岸行進了五天,然後再通過一處河道較窄、江面還未凍住的地方乘坐小船過江。
姬明煙沿途細心留意,果然看到有不少商人或旅客模樣的人閑散似地跟在他們的人馬周圍,距離不超過百步。眼前能看到的,至少有一、兩百人,若是出現緊急情況,大概一下子竄出來的人數會增加到更多吧?
拓跋隆來找過她兩次,軒轅策都沒有攔著,她便和他說了幾句話,但是她身子不適,表情也冷冷淡淡的,拓跋隆便沒有多打擾,說的也無非是讓她多保重身體之類的客套話。
但是她心里明白,拓跋隆必然還有重要的事情想和她談,只是礙于每次軒轅策都在身邊,所以沒有開口罷了。
有一次軒轅策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忽然詭異地笑道︰「你以前的一個提議倒是有些可行性。」
她不解地看著他。
「這家伏似乎看上你了。」軒轅策斜睨著她,順手替她將一束散發重新盤好。
她挑著唇角,「是嗎?可惜他不是東遼王子,否則我或許可以憑去換取點情報。」
他驟然街吻住她的唇瓣,狠狠地咬了她一下,「或許我該高興,因為除了我,還有別的男人也對你垂涎三尺,這說明我的眼光不差。不過其實我很不高興,若不是留著他有用,我早就把他的眼珠子摳出來了。」
第8章(2)
他的血腥言詞讓她皺了皺眉,「那你應該把連建澄、樊世朝他們的眼珠子都摳出來才對,這世上又不是只有你一個男人見過我。」
「我最該做的,是剁掉慕容眉的手。」他笑得詭矣邙放肆,「但是為了你,我會放他一馬。其實倘若他肯和我做個朋友,我們聯手,天雀根本不用把東遼放在眼里。」
「你為什麼這麼抬舉一個你的手下敗將?慕容眉不過是初出茅廬的一個毛頭小于,不懂軍事,不懂仕途、經濟,做事莽撞缺乏深思熟慮——」
「明煙,你這麼眨低他,是怕我殺了他?」軒轅策打斷她後面的話,「你既然是他的妻子,當然知道他是個怎樣的人。我不認為慕容家會傻到拿上萬的人馬和整個慕容家的榮辱,去交給這樣一個沒用的人,除非他們是為了毀掉慕容家的聲譽和前途。」
她默然許久,又問道︰「我們到了京城會住在哪兒?」
「京中我有住處。在城南,是我父親當年在京為王的時候住的,雖然比不了臨江王府,倒也還說得過去。」
他看著她正在悄悄地按摩著自已的大褪,便按住她的手。
「你還希望自己能重新站起來?」
「總不能一輩子做個只能坐在輪椅上的廢物吧?你以為你能抱著我上上下下多久?難道你就不會有老到走不動路的那一天?」她設意識到自己這白話有什麼特別的,但是卻明顯感覺到履在自已手上的那只手突然緊緊地握住她的,等她抬起頭看他對,他卻故作平靜地看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麼。
「幾時……我們已經可以談到白頭到老這件事了?」他終于轉過頭來,眉眼中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說錯了什麼話,但是看到他一臉的笑容,已溜到口邊的否認卻不知為何沒有溜出來。
「京城中,你一直把慕容府當做敵人,其實季道遠才是個老謀深算的人。」
她突然換了話題,他沒有追問,也從善如流地和她探討起來——
「光看季道遠這個人能坐到丞相的位置,就明白他絕對不是個單純的人物。文武群臣都很服他,先帝讓他做輔國大臣,不全是因為他是丞相。」
「所以我覺得你不如抽空去拜會一下季道遠,也許對于他來說,也正需要你這麼一個幫手。」
「幫手?我沒听錯吧?你沒有用錯詞?你認為我會是季道遠的幫手?」
「雖然同為輔國大臣,但是季道遠和慕容家是面和心不合,畢竟誰都想獨攬大權,若是兩個人在國事上起了爭議,該讓小筆帝听誰的呢?自然是誰的拳頭大就听誰的。」
軒轅策笑道︰「你這番話真是有意思。為什麼你不讓我去幫慕容歸鶴,反而讓我去幫季道遠?」
「因為我知道你絕對不會幫慕容府。」
他想了想,「你該不會是想讓我和季道遠內斗,然後慕容府舒舒服服的做壁上觀吧?」
姬明煙一笑,「你是聰明人。」這算是默認了他的話。
軒轅策沒想到她承認得如此簡單,真是好氣又好笑,將她在臂中狠狠圈緊,咬著她的耳根問︰「我想不明白,慕容眉那樣一個廢物男人到底有什麼好的,讓你如此戀戀不舍地幫他?連夫妻之實都不能行的男人,和太監有什麼區別?怪不得我總覺得他一副嬌怯之態,像個女人。」
「如果你總是在我耳邊嘮嘮叨叨說著他的壞話,你在我心中僅有的一點好感就會沒了。軒轅策,我剛才說過你是聰明人,所以請你不要做蠢事。」
她冷冰冰的話攪得他心頭一陣躁動。不知道是因為她承認對他有好感而快慰,還是因為她依舊在維護她的「前夫」而嫉妒。
「好吧,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讓我去找季道遠,也是對我的一次提醒?讓我小心季道遠這個人?」
她又悄情揉著自己的大腿,「季道遠老謀深算,很會哄騙人,慕容眉領兵之事你以為是慕容府爭取的嗎?不是,其實是季道遠的意思……」
「原來如此,如果慕容眉贏了這一仗,因此莫定了聲望,慕容府不得不感激季道遠的提攜,而如果慕容眉敗了這一仗,慕容府聲譽受損,則季道遠則可以趁勢打壓慕容府。」他模了模下巴,「果然是只老狐狸,看來我這次回京確實要先去拜訪他。」
「不要帶著我一起去。」她揮了揮手,「季道遠的兒子我很不喜歡。」
軒轅策一挑眉,「他曾經佔過你便宜?」
「不算是吧。他有這個心,但我沒給他這個機會。」她有點困了,一天到晚在馬車上晃來晃去,感冒發燒雖然好了,卻又落個頭暈眼花的毛病。
「那麼在我蕩平慕容府之前,看來要先拿季丞相家開開刀了?」
他陰陰冷冷的笑聲,惹得她掀起眼皮瞥他一眼,「你不是在和我開玩笑吧?」
「殺人這件事我從來不開玩笑。」他從馬車內的一張軟登下,拿出一小瓶酒,「這是慕容府送你的玉堂春,我一直好奇慕容眉想藉著這壺酒告訴你什麼訊息?」
她接過酒瓶,慢聲說道︰「這壺酒名字的來歷,是出自中原唐朝蔣維翰的一首詩——白玉堂前一樹梅,今朝忽見數花開。幾家門戶重重閉,春色如何入得來?」
「哦。」他哼了一聲,「怪不得慕容府是窮酸儒出身,考了七、八十年的功名才賺得現在的身份地位,說話咬文嚼字不說,取蚌酒名還要找首詩做典故,賣弄學問。前次慕容眉和我打仗,寫了兩首酸詩給我,可是詩文寫得再好又有什麼用?你知道紙上談兵這個成語的來歷嗎?」
姬明煙听得無趣,故意裝睡不理睬他,軒轅策見無人響應自己,只能尷尬地對自己笑笑,然後倒了杯酒,慢慢地自斟自飲。
他雖然酒量挺淺的,但是玉堂春的味道他的確很喜歡。口感甘醇,回異于一般烈酒的辛辣,留在唇舌之間,可以細細回味很久,這就是文人瑯酒的與眾不同之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