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夕央撇嘴。佔夜哥哥疼她、寵她,她當然感覺得到,可是一听見他說有心上人,她渾身都不對勁了……啊啊,好煩哪!她為什麼要為了這種事心煩?
思緒雜亂,她無法打理,正打算轉身回房,總算听見細微的交談聲傳來,讓她停住了正要挪動的腳。
「唉,我知道,你一定覺得我在鬼扯,但請你一定要相信,畢竟這件事,早在出事之前,世伯、世伯母便已經和我爹娘說好,婚約要解除。」崔桃花說著,嘆聲連連。
身側的閻佔夜淺啜著毛尖兒,瞧也不瞧她一眼,心思深沉得讓人難以窺探。
「佔夜,記不記得,你十五歲,我十歲那年,就在出事之前,咱們的爹娘帶著咱們上廟許願,要離開時,在廟外遇見了一個鐵口直斷的術士?」瞧他一副听而不聞的模樣,崔桃花也不在意,繼續道︰「後來,我娘告訴我,那術士說,你命犯桃花劫。」
二十多年前,崔閻兩家是世交,一同從事私海交易,然而約二十年前,崔家人退出閻門底下,轉而來到京城另拓一片天地,但依舊常有往來。崔桃花和閻佔夜可算是青梅竹馬,她也早習慣他的天生冷性。壓根不以為忤。
聞畝,閻佔夜有了些許反應,卻是垂眸低笑。
「嘿。你不要不信邪,那術士說你命犯桃花劫,注定要死在女人手中,所以你最好是別有姻緣,免得喜慶成喪。」
他听完的反應,竟是笑開。
「我說真的!我發誓!」崔桃花抽動眼皮子。「你知道我爹娘有多緊張嗎?你犯桃花劫,我又該死地叫桃花,多怕你是死在我的手中啊。」
拜托,閻門碩果僅存的單脈單傳,要是死在她手中……她做鬼也不得安寧。
「照你這麼說,我不就準備孤身老死?」他笑得戲謔。
崔桃花抿了抿唇。「唉,留一條命在總是好的嘛,反正你就記得,別去拼那生死關。」唉,要不是多年前因為術士一讖,她早就嫁給他了。他性子是偏冷,但總是賞心悅目的男人,擺在身邊天天看,也覺得心情愉悅。
「生死關?」他哼著,似乎不信邪。
「別不信邪,那術士也斷出了世伯、世伯母有一死劫,真是靈驗了。」說完,她瞅著亭內的青石地板,不敢看向他。
躲在樹後的閻夕央听得一愣一愣,突然覺得身子被拉了下,回頭一看,是東方盡搖搖頭,示意她別再往下听。
她想了下,跟著先行離去。
半晌,閻佔夜將玉瓷杯一擱,淡聲道︰「與其要說是命中注定死劫,倒不如說有人在背後搞鬼。」
崔桃花看向他。「你查出線索了?」
「也許吧。」
「也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都與你無關。」他起身,撢了撢衣衫。負手離去,束起的檀發在月色底下如緞綻亮。桃花看向他的背影,頹然垂下臉。「唉。現在解釋再多也是無濟于事哪。」
第4章(1)
客棧三樓客房里,靜謐無聲。
厲風行坐在床上,東方盡坐在圓桌旁兩雙眼直盯著默不作聲、手腳縮起坐在臨窗屏榻上的閻夕央。
好一會兒,厲風行終于忍不住開口了。「小夕央,你該回房了。」
她置若罔聞,悶悶不樂地攢緊秀眉。「盡扮哥,佔夜哥哥真有桃花劫嗎?」
東方盡喝著涼茶,思忖著該怎麼回答她。
「盡扮哥,你不是也懂命理?以往,你看過我的手相,說過我命中無姻緣,若要強求,就得先拼過生死關?」閻夕央猛地抬眼瞅著他。「那麼佔夜哥哥呢?他也一樣?」
東方盡無奈地嘆口氣。「夕央,你現在在意的是爺有沒有姻緣,還是他命帶生死關,抑或者是擔心他和桃花姻緣牽成?」
「……我不希望佔夜哥哥出事。」如果要過了死劫才能得姻緣,她寧可他不要有。
「放心吧,爺對桃花姑娘沒那等心思,自然不會出事。」他看過爺的命盤,知道他命無姻緣,若要強求,的確得拼過生死關。但沒看出他犯桃花劫。
只是,崔桃花說的桃花劫又該怎麼解釋?
罷了,只要無姻緣,這事就毋需擔憂吧。他看向閻夕央,內心忖著,只要夕央和爺不要在一起,那就什麼事都不會發生,他們都不會遇上闖不過的生死關。
「可是——」佔夜哥哥買了玉,卻不是給她的。話,終究被她咽下肚子里,悶得她渾身不舒服。「剛進客棧時,哥哥見著桃花姑娘,像是一點都不詫異,這是闊別十幾年不見的反應嗎?」
她愛玉惜玉,所以佔夜哥哥送她很多玉,她也習慣獨佔他買的玉,但今天他買的玉卻不是給她的,讓她很難過,她不禁反省,自己是不是被哥哥寵壞了,愈來愈貪得無厭?
她覺得,她沒辦法喜歡桃花姑娘,沒辦法接受她變成她的嫂嫂。
她討厭喚著佔夜哥哥名字的桃花,而她,也討厭這樣的自己。
「桃花那張臉十多年沒變,連我都認得出來,有什麼好詫異的?」厲風行涼聲道。
他和東方盡是被閻門收留的孤兒,從小苞在閻佔夜身邊,當然也跟崔桃花有幾分情,但那些情在閥門出事,崔家無情地解除婚約之後,就全都消失了。
「是這樣嗎?」她還是認為事情沒這麼簡單,內心有股聲音在告訴她,佔夜哥哥買的玉,必定是要送給桃花姑娘的。「哥哥沒喜歡過桃花姑娘嗎?」
在一旁觀察了她半晌,東方盡開口,「夕央,爺對你而言,是什麼?」
閻夕央沒料到他會有此一問,突地愣了一下。「他……」是哥哥,但又好像不只是哥哥。
「東方,你問這什麼蠢問題?不就是哥哥,不然你以為小夕央喊爺佔夜哥哥是喊假的?」沉默許久的厲風行聞言突地大喝一聲跳起,仿佛想打斷閻夕央的思考,急忙走到她面前。「小夕央,不用擔心,不管爺心里怎麼想,反正我是不會接受桃花那女人成為當家主母,他要真執意娶那娘兒們,我就帶你走!」
東方盡額角青筋跳顫,正要開口時——
「你要帶誰走?」
門外傳來閻佔夜的冷嗓,嚇得厲風行寒毛豎起,三步並作兩步,眨眼沖回床上去,一副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的模樣。
推門而入,他瞧也不瞧他一眼,轉向閻夕央。「夕央,該睡了。」
「我今天要在這里睡。」小臉埋進弓起的雙膝,完全沒抬頭。
哼,他有桃花不就好了嗎,哪里需要她這個小小夕央?
閻佔夜眯眼看向厲風行。「你要和風行一道睡?」
厲風行被那道目光瞪得頭皮發麻,快快下逐客令。「小夕央,今天折騰一天,我要睡了,你趕緊回房。」話落,倒在床鋪,拉過軟被蒙頭裝睡。
閻夕央暗惱他不念兄妹情誼,轉而求助東方盡,豈料他更絕,早已經腳底抹油溜了。
完全沒機會抗議,她還想賴著不走,卻已被閻佔夜一把拎起,回到隔壁客房。
「我不要跟你睡,我睡屏榻!」雙腳一落地,她就往屏榻沖,然而不過跑開一步,身後的人又再度將她拎起,把她緩緩放在床上,而且還霸佔住床緣的位置,不讓她有機會趁隙而逃。
嗚嗚,欺負她……
以往一入夜,佔夜哥哥必定拉著她一道睡覺,可偶爾她也會想要一個人睡,像今天,听到這麼多事,她的心思都亂了,想要獨處好好想想,可床上多了個人,她無法思考。
她賭氣地想再貼近內牆,離他遠一點,豈料長臂探過她腰際,硬是把她扯回,她的背緊密地貼在他的胸口上,甚至清楚感覺到他沉勻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