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夫 第21頁

問他,也支支吾吾答不出個所以然來。

罷成親時,他挖心掏肺什麼都對她說,沒想到,當愈久的夫妻,他心眼也愈來愈多,開始學會對她隱瞞了。

對于他不再什麼都與她分享,不得不說,她心里有一些些小失落,不過諒他也做不出什麼壞事,她也就沒去追問到底,讓他保有一些屬于自己的小隱私。

他們回來後,沒兩天听說想衣也回夫家去了,她想,想衣終究是把她的話听進去了。

妹妹們的事情,算是解決了,她已經盡了力,至于結果如何,婚姻終究得靠各人去經營,就看想衣如何面對、解決了。

日子回復平靜,冬天也即將過去,有時比較空閑,她也會陪箸丈夫將食材送去天香館,然後夫妻倆牽著手逛逛,看看家里頭缺些什麼,順道添足了。

「再給你做件春衫可好?」她挑著布料,偏頭凝思,在布疋與他之間來回打量,評估哪個適合他。

「不用,我衣服好多了,給尋兒做好了,你也做一件。」

「這個、這個!」懷里的女兒興奮地爭取選擇權。

「好。」對女兒寵上天、簡直是有求必應的祝春風,沒例外地指了女兒選上的那款藕色布疋要店家包起來。

「還要吃蓮蓉包子!」

「好。」他嗽了女兒一口,好大方地說︰「我的桂圓紅豆糕也分你一口。」

陸想雲斜睨那對商量得好快樂的父女,涼涼潑上一盆冷水。「銀子似乎在我身上呢。」

「娘……」

「想雲……」

兩雙狗兒似的討好眼神望過來,默默兩手合十,擺出懇求姿態。

簡直一個樣!說是對大小孩與小小孩還真沒冤了他們。

她笑出聲,挑完她要的布疋,才說︰「不是要買蓮蓉包子和桂圓紅豆糕?」

這回挑的布疋數量有些多,她付了前訂,留下住家地址,讓店家明日送來。

前頭父女倆歡欣鼓舞,她隨後步出店門,忽聞一聲淺淺地、微顫的溫柔呼喚。

「雲兒——」

她步伐頓住,渾身僵凝,動彈不得。

三年了。

足足三年沒再見面,她沒有想到,自己還是能瞬間便認出那道喊她時,格外低柔醇醉的獨特音律。

明明——已經特地避開譚家名下的布莊繡坊,怎麼還是教她給遇上了?

莫非是命定的,逃也逃不掉?

她要丈夫先到前頭等著,認命地轉過身,面對這睽違了三年的舊愛。

譚青華一個跨步上前,目光仍未從那步向不遠處的身影收回。「你真嫁了?」

「這你三年前就知道。」何必再多此一問。

「是,我知道。」只是沒想到她會嫁得如此干脆、如此決絕,真無一絲遲疑,一絲……留戀嗎?

這些年,沒去探問她的情況,不過是自欺,不想面對她屬于另一人的事實,幻想著,她只是氣氣他,仍在痴心等著他……

多可笑,多可悲的自我安慰。

「孩子都這麼大了……還真是一刻也沒多等啊……」他悲涼輕諷。

可悲的是,他至今仍想著她、仍抱著一絲希望……她會回來。

陸想雲莫名一怒。「你說話憑良心,我沒等嗎?」她等了三年,拒了多少求親對象,父親那頭推托著,拖得女人最美好的花樣年華都蹉跎了,二十歲,要成老姑娘了。

她沒等?他好意思一臉怨懟、反過頭來指控她沒等,仿佛一刻也待不得,就急著跳上花轎嫁人似的!

「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譚青華連忙安撫她。「是我失言了,我只是、只是……因為對你——」

「青華!」她適時阻斷,沒讓他往下說。「我已嫁為人婦,多說無益。」

他點頭,扯出一抹不明意味的澀笑。「你說得是,我只問最後一句——你恨我嗎?雲兒,你恨我當初娶不了你嗎?」

她搖頭,回得平靜。「不曾。」

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

嫁了阿風,就是讓心情歸于平靜,從頭開始,若無法讓自己平靜,心里頭仍釋懷不了那些個愛怨糾結,她便不會允親。

如此對阿風不公平,他們的婚姻,更無法經營全新的將來。

「那就好、那就好……」他點頭,懂了她未竟之語。

如今,是無怨,也無恨了。

平平淡淡,一如陌路人,他默默側身讓步,讓她回到丈夫孩子身邊,看著她遠離。

她已放掉,放不開的是他,是那一腔糾結深沉、一世難忘的情……

第10章(1)

尋兒沒吃到包子,一臉不開心,小臉皺得像顆小包子。

祝春風也沒吃到糕,不知是否因為這樣,臉色也很糟糕。

但是他們都很識相,很懂得看老大的臉色,她默不作聲,他們也不敢造反。

一家三口默默進了家門,她才如夢初醒地「啊」上一聲。「我忘記買包子和糕點了!」

回頭,看到兩張好哀怨的表情瞅著她。

你現在才想到……

尋兒倒還好處理,做個小甜點就能打發掉她了,小包子臉立刻笑如春花開,大的那個可就沒那麼好擺平,很計較沒吃到那塊糕。

想雲每次進城里,都會記得給他買糕,一見到那個男人,就忘記他了。

忘記他,也忘記他的糕。

那個當妻子的沒弄懂他在走哪門子的悲情路線,一下午悶悶地蹲在院子角落數花瓣。

本以為他是在不開心她和過去的情人說話,可看起來又不像,她懷疑他根本連她和譚青華是什麼關系都沒弄清楚過,也壓根兒連問都沒想要問她。

包何況——他哪可能會有這般復雜的心思,曉得要喝醋?

餅去問他,他不無指控地瞄她一眼,只會回她。「我的糕……」

「……」是有沒有那麼愛吃糕!

而她,居然還在他控訴的眼神下感到一絲心虛,覺得自己當真罪該萬死,怎麼可以忘了他的糕!

「好啦,下次補給你啦!」

來不及了,忘記就是忘記,下次補也已經不一樣了,哼,他低頭,繼續數花瓣,原諒她、不原諒、原諒她、不原諒……

「……」

她承認,即便當了三年夫妻,他的怪脾氣以及腦袋里奇異的念頭,她有些時候還是不大模得透。

不過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不管多不開心,自己悶一晚,隔天睡一覺醒來,腦袋就跟新的一樣,什麼事都沒了。

見他已釋懷,又開開心心抱著尋兒滿村子玩,她也放下心來。

昨日挑選的布料在過午後送來,她清點無誤後,付清了尾款,擬思著該先從哪兒下手。

是要先給阿風裁件春裝呢?還是給尋兒縫只小背袋?這塊翠竹綠的色澤倒是不錯,適合縫個寶貝袋,裝阿風買給她那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兒……

「雲兒——」

意外的訪客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回眸,愕見院前佇立的那人。

「你怎麼——」話才一出口,便有了答案——他跟蹤布莊的伙計而來。

當初與他往來時,也是帶著幾分賭氣意味,不肯告知居處,只說了。「哪日你要提親了,再問也不遲。」

而她,一直沒有等到那一日。

他若真有心要打探,也不是探不著,只是——

他們皆知,那沒有意義。

三年前,都不曾探問了,怎會——

「你這又是何必?」她以為,昨日已與他說得夠清楚了。

「因為有些事情,我想弄清楚。」一路走來,花了大半天時日,打探清楚所有他想知道的。

「我不知你——你嫁的竟是這樣的人。」他困難地頓了頓。「為了與我賭這一口氣,付的代價會不會太大?」

什麼叫「這樣的人」?阿風是怎地?

她蹙眉,不喜歡他提及丈夫時的語氣。

「他很好,是不可多得的好夫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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