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秀拿了一塊絹白的巾子遞到她眼前,「別哭了,先暫時在尉遲府住下,不用想別的事情。」看見她的淚。他心底隱隱作痛。
「我……」她接過手,感受巾子上仍有的余溫,好像暖和了她冰冷的心。
他帶著自己也不知道的憐惜表情看著她,安撫地一笑,「在這京畿之地,我尉遲家好歹也有幾分名氣,你就安心住下吧,耬荳。」
听他直呼自己的名字,讓沈耬荳愣住了,臉上還沾著淚水,有點傻乎乎地看著他。
「你我相逢便是有緣,不介意的話,就當交個朋友,如何?」
「朋友?」她眨眨眼,這樣好嗎?
「將軍也是人,當然也需要朋友,耬荳,敢情你嫌棄我的身份是個武將?」尉遲秀笑問,故意將話題帶開,她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不再哭泣。
沈耬荳連忙搖手,「不、不是的,只是……我只是一個平民,怎能高攀成為將軍大人的朋友?」她哪敢嫌棄他,說他是武將,還真看不出來,儒雅清雋的他,分明比江寧城中所有的讀書人都還要有書生味。
「那就好,這陣子你好好養病,尋人的事情就交給我。」看慣了長安城里那些豐盈的美人,他真的覺得她太過瘦弱了些。
那小巧的臉蛋,仿佛他一掌就能掐碎,也許是她心里頭擔著太多的是非壓力,才會瘦成這樣吧?
雖然感受他的視線在自個兒身上游移,但沈耬荳卻沒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覺,因為他的目光太過溫柔,甚至可以說是不舍。
「我身體其實很好的。」好像從一見面,就常听到她跟自己說要好好休養身體。
笑著搖頭,尉遲秀可不贊成她的話,「等你再胖一點,我或許就會相信。」風吹就跑的身子,能好到哪里去?
捏捏自己的腰,沈耬荳一臉無奈,「可我怎麼吃,就是吃不胖。」她也知道當今的風潮,豐盈的女人才是美人,但她真的就是吃不胖啊,偶爾多吃一點還會一直跑茅廁呢。
「喔,是嗎?那宮里有些娘娘可會羨慕你了。」
「為什麼?」她好奇地追問。宮里的事,她從沒听過呢。
書房里,兩人輕笑交談著,尉遲秀有一句每一句地同她談天說地,笑看著她越見放松的表情跟身體,很是滿意。
听著他訴說一些宮里的規矩還有好笑的事情,沈耬荳不知不覺的,唇畔的笑花不停綻放,雙眼閃亮亮的,听得一臉入迷。
那握在手心的巾子,讓她細細地收入懷里,也將一份悸動收入她的心底。
從那天起,沈耬荳就住進尉遲府,而尉遲秀也可以吩咐了下人們不許多嘴,也不能走漏風聲。
只不過,鴨蛋再密也有縫,尤其是尉遲府里突然多了一位姑娘,這怎麼可能不引起一些三姑六婆的討論。
夜里的尉遲府,變得熱鬧了許多。
第3章(2)
「將軍,府中又多了幾個穿黑衣服的客人。」
書房內,尉遲秀正埋首于公文中,身為十六衛中難得文才能跟文官比拼的他,責任十分重大,因為公文都算在了他頭上。
桌上堆積著慢慢的卷宗,尉遲秀嘆了口氣,長安城內軍隊的巡守編制,實在令他頭疼。
方才向他稟報有客人的男子,真是他麾下的副將之一——季忠。
「全都扔到老地方去。」他頭也不抬地交代。
季忠笑了笑,「將軍,老地方已經人滿為患,恐怕塞不下了。」
他們口中的老地方,就是尉遲府建在府下的地牢,里頭正關著不少人,都快湊成一個小隊了。
聞言,尉遲秀這才抬眼看著他,沉吟了一會兒,「來的客人身手如何?」
自從耬荳住進尉遲府後的第六天,尉遲府夜里就多了很多雞鳴狗盜之輩,目標自然都是她。
想來他可是被小覷了!尉遲家以武起家,府里有重兵駐守,可不是任何人能來去自如的,就算是武均樂那般的高手,還不是都要尉遲府的士兵給發現了,更遑論是三腳貓功夫的黑衣人。
一位穿著一套夜行衣就是高手嗎?嗤!
「身手略有不同,某些武功路數,是制式的武招。」季忠道。
所謂的制式武招,就是指朝廷所編入軍隊的士兵貨衙門中的捕快,一定要學習的武功套路,所以十分好認。
「我要你查的事情如何?」
「江寧織造局,主事者是陳偉,乃是朝中兵部侍郎的親戚,江寧城中的陳家織坊,與陳偉頗有淵源。」
尉遲秀皺眉。原來那些人能肆無忌憚一次又一次的夜襲尉遲府,靠的就是那小小的兵部侍郎嗎?
「將軍?」季忠還在等他的下一步吩咐。
輕笑幾聲,尉遲秀對他挑了挑眉,「呵,顯然有人忘了尉遲的威名從何而來。從明天開始,你找謝兄弟,天天去問候兵部侍郎,讓他也常常夜里有客人來訪的滋味吧。」
季忠忍不住一笑。將軍恐怕是沒耐性了,這兵部侍郎真惹火將軍了,這下有好戲瞧了。
「屬下遵命!」
尉遲秀嘴角揚起,笑得可開心了。他會讓兵部侍郎知道,惹火他尉遲秀,會有什麼下場!
幾日後,有貴客主動上門了。
尉遲府的大廳里,除了尉遲秀及父親外,還做了位頗有年歲的男子,而他身後站了不少人。
「尉遲大人,听聞你喜愛品茗,這壺鐵觀音,是在下特意為你帶來的。」蓄著半胡的男子揮揮手,讓跟在身旁的下人將手中貴重的瓷器遞送出去。
尉遲老爺瞄了兒子一眼,在對站在一旁的陳伯使個眼色,陳伯快速的上前接過。「尚書大人何必如此客氣,你願意來寒舍走動,已經是尉遲的榮幸了。」尉遲老爺輕笑幾聲,客套話說得很好听。
來著是朝中禮部尚書,他眼一眯,伸手撫著胡子笑道︰「尉遲大人客氣了。」
尉遲秀嘴角一揚,「不知道尚書大人來尉遲府中,所為何事?」老鼠後頭還有只大肥貓啊,莫怪一個小侍郎能調動這麼多人手,原來還有個大人物在撐腰。
「是這樣的,听聞府上最近有位嬌客,好似我遠親的一位佷女,所以想來見見她。」禮部尚書笑著說道。
尉遲老爺一頭霧水的看著兒子。他說的該不會是小荳子吧?啥時候小荳子跟這些高官扯上了關系?
「佷女?」尉遲秀露出恰到好處的疑惑表情,「大人說的莫非是尉遲的朋友,但尉遲未曾听她提及有位遠親在長安城里。」遠親?這老狐狸居然說得出口。
他會做戲,禮部尚書自然也不會輸給他,表情比他更為納悶,「哎呀,該不會是我佷女貪玩,忘了正事,也忘了要問你們說一聲吧。」
「是嗎?」冷冷一笑,尉遲秀瞟了他一眼,「我已經派人去請她過來,待會兒見著了面,就知道是不是遠親了。」
話才剛說完而已,一抹縴細的人影就已經出現在廳門口。
漾著抹甜笑,佳人如蝶,翩翩飛舞來到尉遲父子身邊,「秀哥,你找我?」欣喜而嬌柔的嗓音,配上那滿臉笑意,看得出沈耬荳借住在尉遲府中過得有多開心。
一瞧見她,尉遲秀的目光泛柔,伸手將她頰邊亂發撥到腦後,帶了點寵溺跟憐惜,「傻丫頭,跑得這麼急做什麼?
吐吐舌,她笑了笑,紅撲撲的臉頰煞是可愛。她本來在後院跟小綠兩人放風箏玩,一听到秀哥找,就急忙的跑來了。
她現在每天都過得很開心,這輩子她最快樂的時候,應該就是這段日子。不必憂愁,不必煩惱,不必關在密室里,織著只有她會的布,她可以像一般女孩子一樣,開心地笑、開心的吃、沒有壓抑的日子,她變得更愛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