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想上廁所。」
唐雅人低笑。「好,我帶你去。」
「不,你跟我說怎麼走就好,我自己去……自己去……」
家宇找到洗手間,將自己關在里面。
天啊天啊!她不過是來參加一場壽筵,結果現在她不但和唐雅人訂了婚,還隨時有被媒體跟拍的危險?
家宇想像著自己去魯大叔那里吃面,或是去費老大的租書店代班時,都有狗仔跟著她,報導她吃面點了幾樣小菜,或是向客人推薦哪些言情小說或BL漫畫,說著「這本很虐心,那本H度很高」,她就覺得眼前一片昏暗。
「發生那麼多事,我應該跟媽講一聲。」
從小提包拿出手機,撥丁母親的電話,電話卻直接進入語音信箱,打了幾次都這樣。
大概是和朋友聚會太開心,所以不想被打擾吧?家宇嘆口氣,收起手機。
其實她很想躲在洗手間不要出去,不過她不能讓雅人擔心。再度嘆一口氣,家宇終于打開門,離開廁所。
「恭喜你,未來的總裁夫人。」
听見這句話,家宇先是嚇了一跳,待她定楮一看,看見一張美麗的臉孔望著她笑。
「何小姐!」家宇驚喜地喊道。眼前這個向她道喜的美麗女子,不是何悠悠是誰?「何小姐,你也來參加伯父的生日praty啊!」
「何、唐兩家是世交,我怎麼可能不來?」她看著家宇,彎起的紅唇如銳利的倒鉤,「幸好我來了,正好目睹了一場麻雀變鳳凰的好戲,以後我大概不能再請未來的總裁夫人幫我穿鞋了吧?」
單純的家宇,根本沒听出何悠悠話中的諷意。
「我不是什麼鳳凰,我還是原本的我。」
「真會說話,雅人就是被你這張無辜的臉耍得團團轉嗎?」
家宇的笑容一僵。她是在開玩笑嗎?她是不是應該用些俏皮話回應?可是……何小姐的表情看起來不像在開玩笑啊!是她多心吧?她們素無過節,她不可能會無故攻擊她。
「我……我該回去了,雅人在等我。」
「被拆穿了就想逃是吧?」何悠悠冷笑。
家宇停住腳步。現在她確定了,何悠悠對她真的有敵意。
「你們這些想當貴婦想瘋了的窮女人,為了攀高枝而不擇手段,一個扮無辜,一個扮黑臉,雙管齊下,把雅人玩弄于股掌之間。」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家宇轉過身,直視著她的眼楮說。
「噢,當然了,你當然不會明白,」她居高臨下地俯近她,「我想你到現在還被蒙在鼓里,完全不知道令堂背著你做的好事!」
鮮少生氣的家宇斂去了笑容,她不能原諒任何人胡亂攻擊自己的母親。
「何小姐,我不明白你為什麼侮辱我的母親,如果上回我的服務有讓你覺得不周到的地方,請你針對我,不要牽扯到我的母親。」
「牽扯出你母親又怎樣?別以為沒人知道她做的骯膦事!我就親眼看見,你母親拿了雅人的錢!」
家宇呆住了。這怎麼可能……
「她一直在向雅人要錢!你母親一直在利用你,而你這傻女兒什麼都不知道!」
「家宇!」
家宇看見唐雅人朝她走來,她立刻朝他奔去,低聲對他說了什麼,唐雅人則攬著她的肩,在她發心印下一吻,對她說了些安撫的話,然後抬起臉望向何悠悠,眼中盡是森冷寒意。
「你少來煩她。」唐雅人冷聲警告。
這句話,使何悠悠的心仿佛跌進冰窖,又滾入硫磺火湖。當她看見家宇依偎在唐雅人身邊,那個原該屬于自己的位子的地方,她忽然有種沖動,想要破壞一切!
「你怕什麼?讓她知道真相不好嗎?為何不讓她知道你對她有多好,好到你寧可隱瞞她母親向你要錢的事,也要和她在一起!」
何悠悠說的話,使家宇登時面無血色。
「家宇,你不要听她片面之詞……」
「好,我不听她說的,我听你說。告訴我實話,真的是這樣嗎?我媽有向你要錢?」
望著家宇脆弱、如同驚弓之鳥的眼神,唐雅人幾乎想殺了何悠悠。
「事情很復雜,」他試著安撫她,「等晚宴結束後,我會慢慢說給你听——」
當他沒有立刻否認,家宇的心便直往下沉。
「是真的?」她破碎的呢哺,「原來我母親真的跟你要錢?」
「家宇……」
一直以來,她用最單純的心愛著唐雅人,從無多余的忮求,她認為只有立場對等,才能擁有最純粹真實的感情。
但是當何悠悠說出這件事,家宇覺得自己好羞愧,她覺得自己仿佛沒有了立足之地,她對雅人的感情,頓時蒙上了曖昧的陰影……
她听見雅人怒罵何悠悠,也听見何悠悠哭著離開的聲音,然後雅人對她說話,她只看見他的嘴一張一合,卻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家宇!家宇!」他急切的拍著她的臉,「不準昏過去!」
家宇深吸著氣,努力睜大眼楮,望入唐雅人焦灼的眼神。
他將她抱起,走向客廳,讓她坐在沙發上。
此時,大家都聚集在宴會廳,客廳里空無一人,但仍能听見宴會廳里觥籌交錯的聲音。
「家宇,你信任我嗎?」
她深深地望著唐雅人,輕輊地點點頭。如果不能信他,她還能信誰呢?
「家宇,我是給了令堂一筆錢,但事情並不是你所想的那樣。」握著她的手,唐雅人娓娓道來,「事情要從你母親忽然返台的事說起。她返回台灣,是因為她終于查出是誰使得日升鋼鐵廠倒閉,也掌握了確實證據。」
「你的母親一直沒有放棄追查這件事,當年她會與王炳鈞移居香港,是因為王炳鈞深愛著你母親,他承諾只要她願意與他在一起,便會幫她追查到底。現在,所有的事已水落石出,令堂回到台灣準備對當年卷款逃走的人提告,所以我給了她一筆錢,讓她聘用最好的律師,這不單是為了你,也是為了你父親,就如同你為你父親還債一樣,我也想為他盡一份心。」
這些話,令家宇淚盈于睫。
「為什麼你會知道這些?」
「將來你就會明白,在所謂‘上流社會’的圈子里,所有的風吹草動都傳得特別快。我听說了一些風聞,然後親口向你母親求證。」
「這些事,我媽從沒告訴過我……」
「她曾想告訴你,是我阻止了她。打官司不是什麼好事,訴訟時間可能會拖得很長,她知道你太愛父親,這些事對你而言,不過是另一次的折磨,」所有的舊事必須重提,重新經歷一次當年的傷痛與失落。「就當是我自私,我不願見你難過。」
家宇看著唐雅人,強忍許久的眼淚終于滑落。
「對不起……我竟然相信了何悠悠,誤解了你們。當何悠悠那麼肯定的說出那些話時,我真的好害怕,我怕再也無法讓感情回到最初的純粹,也好怕自己會失去愛你的立場……」
「現在你還怕嗎?」
「不怕了。」她依偎著他,緊握住他的手,含淚而笑,「再也不怕了。」
唐雅人擁住她,給予她毫不保留的溫暖與愛意。
尾聲
唐雅人回到家時,已經很晚了。
臥房里,一燈如豆。
床上,家宇沉睡著,懷里抱著他的枕頭,仿佛他仍在自己身邊。
她闔著眼,睫毛又細又長,彎彎翹翹如同初一的月牙兒。細致的臉蛋在月華的烘托下,如同裹上一層潔淨的輕紗;帶笑的唇角,使人一望而知她周身洋溢著無憂無慮的快樂,游說著生命的美好,她微翹的鼻尖,如同一道最美好的曲線,指向遙遠的夢境,描迤著一個燦爛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