妒行天下(上) 第6頁

山東已能自給自足,春冬山卻還是向朝廷要錢,巡撫官宅又被搜出錢來更是事實,如此罪證確鑿,春家人是難逃死罪了。

春芸姝評估著案情,爹欺騙朝廷要錢之罪恐怕是沒得平反,可是爹堅持自己沒貪污,搜出的錢不是他的,這表示有人刻意誣陷,既是如此,她就朝這方向去查,首先要看爹倒台後誰最為得利?

「爹可有仇人或政敵?」

春冬山眉一皺,「我一生正直,對人雖有得罪,但絕對講理,不曾惡意害過人,要論仇家應該沒有,至于政敵,自我接任山東巡撫五年來,政通人和,對待下屬公正寬厚,從未听人抱怨過什麼。」他想了想又補充道︰「唯一與我官職相當、能互為影響的只有總督盧信剛,但我倆相識超過三十年,私交甚篤,兩家兒女更是訂親多年,他應該沒理由害我。」

春芸姝因而陷入苦惱,明知案子有問題卻不知從何處查起。

第二天她苦著臉來到已經被封的巡撫官宅,想瞧瞧能否在里頭找到什麼線索翻案,官宅的外頭有人把守不許任何人進出,可她得到驀允的允許,所以能進去。在沒有人攔阻下,她走進官宅里,此處佔地不小,但建物裝潢儉樸,瞧不出有豪奢之處,就如她這幾天向百姓打听的一樣,春冬山為官清廉,不可能貪污。

她走進春冬山的書房,站在里頭瞧著書案後的那面牆被鑿了個大洞,據悉錢就是由這里挖出來的。

嘖嘖嘖,她搖著頭,不可思議書房後頭有個暗房藏了大筆的錢,而爹居然不知道?

她沉思著這件事,腳步慢慢向外走,走著走著看見一座閣樓,福至心靈的往里去,一推開門,她馬上知道這座精巧的住處是屬于誰的了。

是自己的,不,是原主春芸姝的閨房!

她瞧里頭翻箱倒櫃一片凌亂,應該是抄家時被弄的,但還是瞧得出原本的布置雅致,她特別看了一下原主平日穿的衣物,發現顏色樸素的居多,不見任何鮮艷的色彩。

再瞧桌案上寫了一半的詩詞,字跡謹慎,一筆一畫小心翼翼,說明了原主的個性謹小慎微,與大膽敢嘗新的自己截然不同。

「二小姐,真是您!」

她腦中思緒雜亂,忽听見一聲驚喚,下一刻已教人抱住了。

「真是您,奴婢听人說攝政王給您十天替老爺伸冤,奴婢本來不信,這會見您真出了死牢才知原來是真的……嗚嗚……」來人哭得眼淚鼻涕齊下。

她一愣後,大約猜出這人的身分了。「你是春家的奴僕吧?」

「人說二小姐受驚失億,真連奴婢也忘了?!」那人趕緊放開了她。

「抱歉,以前的事我一件也記不起了。」她歉然道。

「沒關系,奴婢是鳳佳,打從八歲就跟在您身邊伺候了,咱倆同年,皆是十六,您待鳳佳就像是親妹妹一般,常說有鳳佳在就不用擔心什麼了……」

她瞧鳳佳嘴上說沒關系,卻一臉的失望,不禁嘆口氣,顯然之前原主是很倚賴這位貼身丫頭的。「對不起,我這顆腦袋真的換過了,不僅忘了過去的一切,好像連性情也不大一樣了,不過你別太在意,咱們瞧的是未來,未來我不會再忘了你們。」

鳳佳既是原主的貼身丫頭,對原主定是透澈了解的,怕鳳佳察覺自己的不同,她索性先挑明了自己的轉變,讓鳳佳之後別大驚小敝了。

「其實只要二小姐活著,奴婢就高興了,性子變不變、記不記得奴婢都不重要的。」鳳佳抹淚說,真是個忠心的丫頭。

「對了,這里已教人封住了,你是怎麼進來的?」她突然想起這事的問。

「奴婢熟這座巡撫官宅,曉得後門有路可以直通內院,而後門隱密沒人把守,奴婢想,您若真有機會出來定會回來看看的,所以冒險過來一趟。」

春芸姝細眉輕挑。「你倒機靈。」她贊道。

「二小姐真獲準可以為老爺平反嗎?」鳳佳激動的問。

「嗯,我有十天的時間可以翻案,不過現在已經過了兩天,但你出現正好可以幫上我的忙。」

「奴婢什麼都不懂,能幫上二小姐什麼事?」

她微笑。「別小看自己了,我如今什麼都不記得,還得靠你幫著提點回憶一些事呢。」

「若是這個,奴婢記性好,定是幫得上忙的!」

「那太好了,你先將當日春家被抄家時的情形說一遍給我听吧。」

「好的,老爺先被抓走,隔兩日總督大人帶人親自來抄家,他在老爺的書房里搜出大批的財物……總督大人初來時還對夫人、您和小少爺十分禮遇,安撫夫人說只是例行搜查,不會有事,要夫人別擔心,可之後全變臉了,馬上要人將你們帶走,小少爺喊冤不肯走,總督大人下令強押人,夫人怕小少爺掙扎受傷,顧著不讓人傷他,可顧了小少爺就顧不上您了,您當時嚇得雙腳發軟,讓人一推就跌了一大跤,這一跌竟昏死過去,夫人大驚,求總督大人先給您請大夫瞧一瞧,總督大人斷然拒絕了,您就這樣被抬進大牢,本听說在途中已氣絕了,所幸後來又活過來,真是老天有眼,謝天謝地!」

春芸姝听完沉目細思,之前她已見識到盧信剛怎麼對待趙延與年之聲這兩個下屬的,所以得知他眼睜睜看自己未過門的媳婦死也不足為奇,不過這人假仁假義,翻臉不認人的本事一流,爹還會與他結交多年並結為兒女親家,到底是爹視人不清,還是盧信剛太會偽裝?

「你說那日帶人來抄家的是盧信剛,所以也是他親自讓人去爹的書房鑿牆的?」她再問。

「對,是他親自帶著手下去老爺的書房搜出大筆銀兩的。」

「這算直搗重地了……」她沉吟著。方才她仔細檢查過那間藏錢的暗房了,砌得毫無破綻,若不是建造者不會看出端倪,除非盧信剛一開始就知道暗房的存在,否則抄家時不可能會去挖鑿。「鳳佳,你再想想,盧信剛帶人來抄家時,他的手下可是另有帶來什麼東西嗎?」

鳳佳聰明,馬上明白她什麼意思了。「您若懷疑他們事先帶東西來栽贓,恐怕不成立,奴婢見總督大人的手下是空手來的。」

春芸姝現在明白原主之前為什麼會倚賴這丫頭了,因為她腦袋清楚,而原主個性懦弱膽怯,不敢接觸外人,對外的事大概都由這丫頭替她去張羅,如此精明又忠誠的丫頭倒是個可用之材。

可鳳佳的話也讓她皺眉了,那姓盧的如果沒有栽贓,那表示錢確實是由爹書房里搜出來的,既然如此,那就出現兩個問題,一是盧信剛怎會知道那里有錢?二是這筆錢若不是爹放的,又會是誰放的?

「你可知爹之前的巡撫是誰?」她再問鳳佳。這棟宅子是官派給歷任巡撫住的,也許這筆錢一開始就放在里頭,這可能牽扯到上任巡撫。

「前任巡撫已死了。」鳳佳說。

「死了?」

「是的,那位巡撫是于任內病死的,老爺本來是他的下屬,五年前他病死後,即由老爺接下職務成為巡撫。」

「那前任巡撫的家人呢?」

「听說前任巡撫只有一子,此人兩個月前也突然暴斃了。」

「什麼,暴斃了?」她臉一沉。「這事越來越不尋常了,這人剛死不久爹就被舉報貪污瀆職,時間上也太過巧合,看來有必要去查一下舉報的人是誰了。」

「可舉報是密報的,咱們怎麼可能查得出來?」

「這個嘛……本沒真想讓盧升出面的,但他是總督之子,這事若請他幫忙,也許能有點機會探到消息。」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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