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長壽臉色一陣青黃。「這……請小少爺再考慮一下,讓畫眉回去吧,這回她會識好歹的,一定虔心伺候您。」他收起凶狠,低聲下氣的哀求,「求您了,畫眉不回去,咱們全家都慘了。」一副大男人關不住眼淚的模樣,眼看燕子飛若不答應,就要不顧自尊的跪地拜求了。
燕子飛盡避腦袋聰明,但沒遇過這種場面,一時之間還真不知該怎麼處理。
視線往前方跪在地上的人兒望去,見畫眉鼻青臉腫,身上的衣物也被拉扯得破破爛爛的,四肢露出的肌膚全是紅的,有的地方還滲出血來了,模樣實在狼狽。他怔怔地走向她,「妳自個兒怎麼說,也想回燕家嗎?」她被送走他是知道的,然而沒想到沒待在燕家她的下場會這麼慘,不禁不忍心了來。
「我……」今日這場面著實教畫眉羞憤不已,當初求去的是她,他也大方放人,自個兒還在他面前說什麼要自由的話,說什麼她情願努力工作也不想嫁人,可如今他見到的卻是自己如此狼狽不堪的模樣,如果能夠,她真想死了算了,不然若能夠立即在他面前消失也可以,她沒臉見人啦!
驀地,她大腿劇痛起來,她愕然發現是大哥正用力捏她的腿。「妳啞了嗎?!燕少爺問話怎麼不答腔呢?快求燕少爺再給妳一次機會,妳非回燕家不可!」
「哥!」一顆斗大的淚珠瞬間難堪的滾下。
「妳若回不了燕家就別叫咱們,咱們沒妳這麼不識抬舉的家人。」這下手捏大腿的力道又狠命地加重幾分,她痛得小臉都扭曲了。
「別捏了。」燕子飛上前抓開施成辭捏人的手,將跪在地上的她拉起,往自個兒身後藏。
「燕少爺?」見狀並不生氣,還很高興。喲,瞧他護的,畫眉回燕家有望!
「不許再對她動粗了!」燕子飛生氣的道。
「是是是,咱們不動您媳婦,您別生氣。」他馬上厚著臉皮故意說。
燕子飛皺了皺眉,施家人的態度還真令人不舒服。「畫眉,妳若仍堅持不當燕家的童養媳,我帶妳去衙門報官,將那牙販子逮了,教你們安心。」
這話讓施家父子听了立即變臉。
「報官?!怎麼可以報官,一見官府,咱們可都要吃牢飯了。」施長壽大驚。
將人私販交易,社會風氣雖是允許,但于法卻是不準的,因此坊間私下買賣奴隸,平時官府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不追究,不過若公然鬧到官府去,這縣老爺就不得不秉公辦理,這買賣者雙方都有罪,可通常富有的一方只要付個罰金就能了事,付不出錢來的貧窮人可就要坐牢了,難怪施長壽緊張。
「你怕吃牢飯就情願將女兒打死?」燕子飛怒問。
「不然怎麼著?女兒本來就不值錢,難道為了她一個,讓全家都陷入困境?」
施長壽說得理直氣壯。
「你!」
「燕少爺,您生在富貴之家不知人間疾苦,不是我要這麼逼自個女兒,我也是活不下去才會如此,若過得好,又怎會狠心賣女兒?」施長壽完全沒有書生體面的哭訴起來。
「這……」他登時也啞口了。
「少爺,是這丫頭自個兒求去的,現下已不是您的責任,人家的家務事您就別管了。」小染趕忙上前提醒。
這話確實如此,燕子飛沉吟的轉身瞧向正悶哭掉淚的人兒,明白各家有各家的苦,很多事他插不上手的,而這叫畫眉的女孩也很倔強,似乎不願對他低頭請求幫忙,他年紀小蚌性卻沉穩,當下也不強出頭,站了開去,這時小染趕緊招來轎子,急急將自家小主子請上轎。
小主子雖然才智高于一般人,但畢竟涉世不深,不知人心險惡,他若不幫著防著點,難保有人想騙取小少爺的同情心,讓小主子惹出麻煩事端來。
燕子飛上了轎,可仍忍不住翻開轎簾,盯向那咬緊牙根不開口的人兒,他心情有些煩躁,想要開口多問她一些事,不過小染已急忙的要轎夫走人了。
轎子走了十丈遠,他視線一直沒收回,見到一名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孩走上前,氣憤的掏出一串錢塞給一臉驚愕的畫眉手上,他疑惑的挑起眉,這人又是誰?
棒日,燕子飛由私塾下課,照例上轎要回府,他一腳才跨上轎,後頭的衣襬就教人給拉住了。
他訝異的回頭一瞧,更吃驚了。
「妳是……施畫眉!」他認了半天才叫出她的名字。
她今天的模樣比那日在街上遭她爹狠打時還要難看,頭發被人扯得七零八落,臉上全是烏青指痕,連脖子都有勒痕,更別說她身上血跡斑斑,煞是嚇人。
天啊,這幾日她又發生什麼事了?
眼角瞥見四周,紛紛投來的好奇眼光,再加上小染已沖上前要怒斥趕人了,燕子飛趕緊將她一把拉上轎子,跟他一起坐進轎里。
小染見狀張大了嘴,想要將人揪下,但人是小少爺親自拉進去的,一時之間他也不敢莽撞,瞧瞧周圍的竊竊私語,只得咬牙先命令轎夫快走,別留下讓人議論了。
畫眉沒想到他會拉自己上轎,剎那間還真有點驚惶失措,瞪著他說不出半句話來。燕子飛打量著模樣淒慘的她。
「妳找我有事?」他小心的問,意外發覺自己竟對她很是擔心。
轎里狹窄,還好兩人都是孩子,一起擠在轎子里還不至于動彈不得,畫眉想起自個兒來找他的目的,立刻屈了腿在他面前跪下。
「妳這是做什麼?」他嚇了一跳。
她頭叩在手臂上。「燕少爺,我錯了,先前我說了不該說的話,我能有機會伺候您就是我天大的福分,請您原諒畫眉的無狀,給畫眉再一次的機會,我想回燕府伺候您!」她抹淚悲切低下的請求。
燕子飛驚愕過後,好奇的望著她,想當日教她爹打得半死都沒肯松口要他幫忙,這會怎麼會轉變了態度,哭著要回燕府了?
「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我才決定要不要讓妳回來。」他正色的問。
她哭得跟淚人兒似的,但遲遲沒再出聲,這抽抽噎噎的模樣像是不想提。
「是牙販子找上門強迫妳來找我?」既然她只哭不說,他只好自個兒依常理猜測。
她掉淚搖頭。
「那是妳爹日夜逼打妳,妳受不了才回頭找我?」還是搖頭。
他瞪著她。「不說就下轎吧,我不可能在搞不清楚狀況下就將人帶回府去的,萬一惹事上身,我可不願意。」他冷靜的道。
听他想撒手不管她也急了,沒多想自個兒身子有多髒,雙手更是烏漆抹黑,慌張的就握上人家干淨無垢的手。
「好,我說,您別趕我下轎!」
見她情急的樣子,燕子飛也沒在意她弄髒了他的手,任她握著。「那就趕快說吧,我沒那麼多時間跟妳耗。」
回府後他還有很多事要做,近來爹放手讓他整理繡莊的帳務,這挺有意思的,他十五天就看完五年的帳,他預計再過二十天要將近十五年的帳給理清,所以沒空、也沒心思跟人糾纏太久。
畫眉深深勻氣後,吞了一口唾沫,強忍住恐懼。「我……」
「如何?」他有點不耐煩了。
「我……我!殺人了!」
「什麼?妳說什麼?!」他聞言大驚失色。
第三章
「你說什麼?要讓這丫頭重新回來?」花廳里趙彩雲尖著嗓子很是不滿,一雙眼更是怒瞪著已換過一身干淨衣裳、跪在眾人面前的畫眉。「這怎麼可以?!這丫頭既然拒絕了你,就是瞧不起你,所以想留下當丫鬟,娘就不允了,這顧全的就是你的顏面,你現在倒好,沒幾天工夫就又變卦反悔的要人回來,你這不是教娘難做嗎?」燕怡君也不高興的撻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