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畫眉(上) 第2頁

原是想既然自個兒生不出男娃,將來還得仰望那臭小子的鼻息過活,不如就將年長燕子飛兩歲的佷女推給他,有個自己人在他身邊,她也比較好掌控那小子,不用怕他霸了財產之後會翻臉不認人。

可不知是不是那小子瞧出她的意圖,從頭到尾都表現出一副對佷女沒興趣的模樣,這才讓老爺決定「向外發展」。

日前老爺經人介紹,認識了一個算命仙,那家伙鐵口直斷燕家獨子命中無妻、無子,這豈不是要斷了燕家香火了?嚇得老爺要她立即去弄個與子飛年紀相仿的丫頭進府來當童養媳,讓兩人打小培養感情,也順道破除算命仙所說燕子飛無妻命。

瞧,現下童養媳都有了,燕子飛怎可能沒老婆?

不過這是老爺想的主意,照她的想法,這小子最好真如算命仙所說,孤獨一世,他若沒香火繼承祖業,那麼她生的兩個女兒就有希望承接產業了,這是她的私心打算,可不能讓老爺知道,現下老爺一顆心都還系在燕子飛身上,她若敢表現出一絲貪婪,老爺馬上會將她在府內的權力抽掉,好維護他寶貝兒子的地位,所以她這才會依照吩咐,出府去找個丫頭回來交差,且找的也不能太差,否則老爺會瞧出她不甘不願的心思的。

「誰教妳討不了那小子的歡心,我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趙彩雲這話也是在怪趙相印不爭氣,別說讓燕子飛喜歡,只要不討厭就好辦事了,可偏偏,唉!人家燕子飛連看她一眼都不願意啊!

「姑媽!」趙相印委屈得泣然欲泣。

「娘,妳就再幫幫相印吧,難道真讓一個外人佔了咱們的家產?」燕怡君開口了。

「是啊,娘,相印才是跟咱們一條船的,妳不幫她,誰幫她?」燕怡淑也道。

「妳們幾個丫頭哪知道為娘的難處,我難道會不想幫自個人嗎?等著看好了,那童養媳也只是擺著好看,我想子飛那小子自認聰明不凡,眼高于頂,八成也看不上人家鄉下丫頭,童養媳這事只是做給老爺看的,過幾年那小子有了喜歡的人,自然受不了鄉下丫頭的存在,那丫頭能不被丟到天邊去自生自滅嗎?」趙彩雲抿嘴道。

「所以,子飛根本不可能娶她嘍?」趙相印再度燃起希望的問。

「他想娶我還不願意呢,娶了一個外人只會來瓜分咱們燕家的家產而已,怎麼算都不劃算!我呢,壓根沒打算讓那窮丫頭進門,所以,相印妳啊,」她戳了戳佷女的額頭。「給我加把勁,這幾年定要好好抓住燕子飛的目光,這是姑媽給妳的最後機會,妳若再讓他瞧上別的姑娘,跑了,別說妳惱,我比妳更火,到時可不想認妳這不爭氣的佷女了!」

趙相印自家家境並不優渥,全仗著姑媽的庇蔭才能在燕府吃香喝辣,比起家里其它的兄弟姊妹生活好太多,心知自個兒過慣了好生活,回不了那寒酸的家,打很小時,她就在親娘的提醒下,知道自個兒若想繼續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除了討好姑媽外,最保險的法子就是成為燕子飛的妻子,因此為了將來的路,她一定要成為這偌大家產未來的女主人!

「姑媽,妳放心,相印不會教妳失望的,子飛還小,只當我是姊姊,對我還沒男女之情,但隨著年歲漸長,朝夕相處下,他會對我產生不一樣的情感的。」她篤定的說。

趙彩雲瞥了她一眼。「最好是如此,要明了,那小子不是一般人,聰明得教人害怕,才九歲就已滿月復經綸,什麼春秋大義、詩經論語無不精通,要不是這小子無意仕途,只想從商,老爺老早就想送他去考個狀元回來光宗耀祖了。妳說,這種凡事精明的人,對感情的事會遲鈍到哪去?只怕他發情的也比正常人早!」

趙相印听得臉紅,這姑媽將話也說得太粗白了。

「娘,妳就相信相印吧,這往後幾年有咱們幫著她,就不信子飛逃得出咱們的手掌心。」燕君怡幫腔道。

趙彩雲勉強哼了聲。「總之,妳們都給我記著,守住燕家的產業是咱們的責任,說句不好听的,老爺身子並不好,我擔心萬一他撐不住,這龐大的家產不就……」她嘆了一聲,不用點明幾個女娃也知道意思了。

老的一死,就是小的作主,以燕子飛對她們的冷淡態度,屆時四個女人在這個家可說連一句說話的余地都沒有,四人的臉色不由得沉下,悶聲各自煩惱了。

春風輕拂,天氣涼爽,寬敞的院內榆樹茂盛,樹下架棚,棚內置了張紅木方桌,桌上擱了幾本書跟兩杯涼茶,有兩個人立于方桌旁。

「瞧清了嗎?咳……那人就是妳要伺候的人,未來的夫君。」燕華竹咳著聲,對著身旁的小泵娘指著樹下其中一人道。畫眉細細的眉毛豎起,露出了懷疑的神色。由這距離望去,老爺指著的那人背對著她,他身上穿著錦衣繡帽,身形頗高,這,哪像小她一歲的體格啊?看起來有十一、二歲了吧?!莫非是富貴人家吃穿皆美,所以發育得好?

而且這並非是她最感到疑惑的,令她覺得奇怪的是,他面前站著的男子年紀約莫在二十上下,那人身上帶著書卷氣,可是對著他說話時卻一個勁的低頭,模樣既慚愧且汗顏。

「老爺,低著頭的那男子是誰呢?」不會是府里的下人吧?听說在大戶人家里主僕分際嚴厲,盡避自個兒年紀大,但遇上年輕的主子,態度還是得謙卑得跟只貓一樣。

「那人是子飛的……新夫子。」燕華竹望了一眼那抬不起頭的男子後,嘆了一口氣說。

「什麼?!那人是夫子?可是怎麼」她吃驚的瞪大眼。

在明朝讀書人的地位極高,怎麼堂堂一個夫子反倒像是學生被人訓示呢?這果真……奇怪到了極點。

「唉,咱們上前去吧,瞧來,我又得覓過新夫子了,這個才來三天啊……真是的,听說這位夫子年紀二十不到就考上秀才,在鄉里間盛傳是個大才子,怎麼還是不行呢?」燕華竹雖一面的叨念,但臉上的表情卻很驕傲。

畫眉驚惑不解的扶著他往前走。

走近些,她已能听見少爺與夫子的對話了。

「提起佛法,夫子的話不對,您說佛法無邊,但求自性自度,才能領悟自己的所見所聞都是『相』,既是相,如夢如幻,何需執著于幻象?但我卻認為,自個兒內心深處所引起的感受、領悟、覺醒等『覺』的顯現,是真實的存在,就算是佛,也不能抹去人的知覺感受。」燕子飛溫聲辯道。

夫子被堵得語塞,只得硬著頭皮再道︰「有道是過去心、現在心、未來心,皆不可得,佛說一切是空。」他干脆引經據典的強調。

燕子飛搖著首。「夫子所說的是《金剛經》里頭,一體同觀分第十八!『如來說諸心,皆是非心。是名為心?所以者何,須菩提,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但,難道過去、現在、未來皆不可得,就不再追求自我了嗎?放任一切成空,豈不不求精進?那麼國家、社會何以強大美好?」他笑笑反問。

「這……我並非這個意思……」說不過一個孩子,夫子面紅耳赤了。

燕子飛見到夫子的窘狀,朝他眨了眼。「夫子見諒了,子飛明白您的意思,您強調的是『空性』,要說的是世間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要人舍去執著,學會放下,是吧?」他替夫子解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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