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大老粗(上) 第16頁

那只有著黃眼楮的大狗,聞聲抬起頭來。

「卡卡。」她領悟過來,開心的抬起頭,指著那只狗,看著他道︰「牠叫卡」

他拉扯嘴角,雖然被那茂盛的大胡子擋住了,但她依然清楚辨認出來。那,是一個微笑。他笑了,不只嘴邊有笑,那雙黑暗的眼,也帶著溫暖的笑。

第6章(1)

她高興極了,因為這丁點的溝通與理解,感到萬分激動。那溢于言表的喜悅,即使語言不通,他也能清楚感覺到。如果知道只是說個名字,就可以讓她那麼高興,他早就和她說了。一整個晚上,她忍不住一直問他,一再確定不同物品的發音。

她問他玉米怎麼念,問他南瓜怎麼說,問他馬鈴薯,甚至鐵鍋、火爐、湯勺,還有碗的念法。

他一一教她怎麼發音,她則告訴他,用她的語言是怎麼說的。

她的小臉,因興奮而泛著紅暈,烏黑的雙眼,快樂的閃閃發亮。

雖然只是單字的交換,她就已經一副如獲至寶的模樣。

她和他一起洗碗收盤子,然後坐在桌邊,泡了一壺藥草茶,用零落的單字和比手畫腳,聊了一晚上。

那其實算不上是聊,他只是說出她指著的東西的名稱,但說真的,他根本不記得上一回自己和別人說這麼多話,是在何時。對他來說,這已經是這幾年最接近聊天的一次了。中間幾度,她不斷伸手觸踫著他,要他看她指著的東西,听她問的問題。他每一次,都清楚知覺到她的手指,但她卻像是沒有發現,好像這麼做是很自然正常的事。

每當她的手指停留在他手臂上時,他都不禁為之屏息。

她銀鈴般的笑聲,一再的響起。

他無法控制的專注凝視著她臉上多變的表情,看著她的喜悅、羞怯、緊張、釋然,在那細致的眼角眉梢變幻浮現。

縱然,他有多數的時候,還是听不懂她在說什麼,但他半點也不介意,他听著她說話,听著她用那輕柔的聲音,對他訴說著他听不懂的言語。

很久,沒有人這樣對他說話。

如此認真,如此滿心歡喜,如此因他的作為而開心。

她幾乎停不下來,彷佛忘了疲累,即使聲音已經開始有點發啞,倦意也上了臉,她仍坐在桌邊,沒有要休息的意思。

為了她好,他只能開口阻止她。「太晚了,明天再說。」

「什麼?」

她不懂,他看得出來,他在嘴邊比了個肅靜的手勢。

「睡覺。」他指著床,「初靜,睡覺。」

剎那間,紅霞又浮上那潔白的臉,她領悟過來。

「喔,我了解,抱歉,我話太多了。」她尷尬得迅速從椅子上跳起來,卻因為動得太快而一陣暈眩。

再一次的,他扶住了她。

她昂首,看著他,紅唇微啟。

「謝謝……」

他已經開始懂得這兩個字的意思,這女人正在和他道謝,自從她親了他之後,他恐怕一輩子都會清楚記得這兩個字。那一秒,他可以感覺到,在他掌握下,她的脈搏飛快跳動。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站穩,後退一步。

他強迫自己松開手,讓她轉身離開。

緩緩的,深吸了口氣,他回頭收拾桌上的茶壺與杯子,跟著走到早就睡著的卡卡旁邊,攤開臨時的睡鋪。她去上了廁所,然後回到床邊,月兌掉鞋子和外套,爬上床。確定她安全上了床,他才熄掉桌上的油燈。屋子里,一下子暗了下來,只剩爐里的火光。

他月兌下靴子,在睡鋪上躺下,以臂當枕,閉上了眼。

暗夜里,她悉悉索索的在床上翻動著。

他知道她會不自在,所以一開始就背對著床,免得她緊張得睡不著。

她翻了好一陣子,才停下來。

可是她安靜沒多久,又動了起來。

他原以為她只是還太過興奮,只要再多躺一會兒,她就會睡著,卻在下一秒,听到她怯怯的叫喚。

「伊拉帕?」

他睜開眼,翻身看她,只見那女人不知何時竟坐了起來,退到床靠牆那邊,床上空出了很大一塊地方。

「這是你的床……」她用那烏溜溜的眼楮看著他,拍了拍床,朝他招手說︰

「來啊,你可以不用睡地板。」

他錯愕的瞪著她。這女人是……在叫他過去睡嗎?他沒有動,只是瞪著她,懷疑自己是否猜錯了她的意思。

她咬了咬唇,下一秒,她深吸口氣,爬下了床,抱著自己的羊駝毛毯搖晃的火光,映照在她顯得有些良心不安的小臉上。

他突然了解,她的確是叫他去睡床,她不好意思霸佔他的床。

「地上又冷又硬,床那麼大,就算我們兩個在上面躺平也沒問題。」她紅著臉說,伸手要拉他起身。

他還是沒有動,定定的看著她,嘎啞開口拒絕︰「不,妳回去睡。」

她蹲,堅定的看著他,道︰「如果有人得睡地板,也該是我,你去睡床吧。」

說著,她放下羊毛毯,跪著把它鋪好,跟著就要在地上躺下。

他抓住了她的手臂,阻止她躺下。

她抬頭看他,微笑的指著床,「你的床,伊拉帕的床,你去睡。」

這個頑固的女人。她需要休息,但她卻想要睡地板。雖然這里靠近火爐,但地板卻該死的冷,風還會從牆角門底下透進來,那種冷,不是她靠一張薄薄的羊駝毛毯就能擋得住的。深吸口氣,他拉著她起身,順手把她的毯子也抓在手里,然後帶著她走回床邊。

「喂,等一下,這太可笑了,如果你不睡床,我也不會在床上睡的,哪有鳩佔鵲巢的道理。何況我也不是鳩,我還知道要懂得客氣。就算說來者是客,也沒有主人長期把床讓給客人睡的,我還得在這邊待上好一陣子,難道要你天天睡地板……」

像是知道試圖掙月兌是白費力氣,她順從的跟著走,可是雖然沒有掙扎抗拒他的帶領,她嘴里卻是嘮叨的念個不停。

不理她的抗議,他將那小女人一把抱到床上,把羊駝毛毯也放上去。

她擰眉瞪著他,在他要回身時,抓住了他的手。

「等等!你有沒有听懂?我們可以一起睡啊!」

他看著她抓著他的手,再次退到牆邊,讓出前方一大片空位,然後拍了拍床板。

「快點,反正你又不是第一次和我睡在這里,我們昨天不也睡在一起,現在再害羞就太晚了,而且一起睡也比較暖和啊。」她是如此堅持,小手緊緊的抓著他的手腕,像怕他會跑掉似的。那麼多年來,這是第一次有人這麼在乎他。

他能輕易從她眼中看見關心。

這個女人,不忍心看他躺地板,所以拋棄羞恥,忍著緊張,也要讓他睡在床上。

喉頭莫名收緊,心中驀然涌現無以名之的溫暖。

所以,雖然懷疑她確定自己在做什麼,雖然明知上床和她一起睡,不是一個好主意,他還是抬起了手,指著爐前的鋪蓋,開口。

「我得去拿毛毯。」

「不行,初靜。」她拍拍自己身邊的位置,然後拍拍床邊的位置,「伊拉帕。」

她沒听懂,以為他還是要回去躺地板。

他看著她頑固的小臉,那瞬間,彷佛連胸口也緊縮了起來。

于是,他退讓的坐上了床。她漾出勝利的甜笑,這才松開了手。他把羊駝毛毯拉到她身上,然後趁她松手的瞬間,轉身去拿自己的毯子。

「噢,可惡,你這人怎麼這麼頑固!」她跳起來,語氣有著懊惱。

大踏步走回爐邊,他拿起自己在睡鋪上的毛毯,回頭就看見她已經爬下了那張對她來說有點高的床,一副打算再來帶他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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