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有些保護過度,但他們從來不曾讓她覺得被限制,她真的很愛他們,她從來不曾想過,自己有一天竟會考慮離開。伊拉帕始終沒有提要回去的事,當她鼓起勇氣和他問起卡卡,他也只用他把牠寄放在朋友家里帶過。他公然和她在她的房間里同居,爸媽也對這件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她很小心的維持著這段得來不易的感情。
可是她也知道,要求伊拉帕留下,實在太不公平。
她曉得他還是在意別人的眼光。
每次和她走在路上,他臉上的疤總是會引人側目。
他不喜歡被人那樣指指點點,彷佛被當成怪物一樣的觀看。
在山里,她不曾太過注意這個問題,回到了城市,她才發現他要面對什麼,才真正了解,他為什麼會隱居在深山。
前兩天,他陪著她一起去買東西時,好幾個媽媽竟然畏懼的抓著孩子,還隔著一大段距離,就特別繞了一大圈,只為了避開他,她們看他的模樣,彷佛像是怕被他傳染,好像他染了麻瘋病一樣。
她感覺到他的僵硬和不自在。
這種事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一瞬間,心痛得讓她快掉下淚來。不自覺的,她握住他的手。那個男人卻低下頭來,朝她露出微笑。心口緊縮著,為他的溫柔、為他所遭遇的,感到疼痛。在山里,他是個人,他活得很自在,但在城里,人們卻把他當成怪物,避之唯恐不及。
人們歧視他,只因為他長得不一樣。
那真的、真的很不公平。強迫他留在這里也是。他有權被當成一個人對待。她比誰都還要了解,被歧視、但她兒時曾有很嚴重的言語障礙,
被當成異類有多痛苦,雖然現在她乍看很正常,她清楚記得被當成怪胎的感覺,她至今依然害怕被當成異類。她環抱著自己,看著屋里的母親,知道她必須做出選擇。
風,輕輕的又再次吹拂而過,帶來海的味道。
然後,忽然間,她知道,他來了。
她轉過頭,看見伊拉帕站在門邊,凝望著她。如此深情、如此教她心動……當她看著那個她深愛的男人,穿過開滿紅花的九重葛門,朝她走來時,她不覺屏息,然後才開始心跳。在那一秒,她清楚曉得,如果他開口要求,她會跟他走。
就算得面對麥德羅無時無刻的威脅,就算得離開家人的庇護,失去這安穩的生活,她依然會毫不猶豫的跟他走。
或許,她是個自私的孩子,但若失去他,她清楚生命會變得黯然無光。
家里的每個人都愛她,但這個男人不一樣。
他不一樣。
他需要她、渴望她,在他眼里,她只是她,就單純的只是她。
她想和他在一起,度過每一個晨昏。
男人來到面前,抬手撫模她的臉。
她想要他像現在這般,溫柔的看著她,一直到老。
「桃花告訴我,妳在這里。」他語音沙啞,大手撫過她的耳,滑到她的下巴。
「妳還好嗎?」
初靜仰望著沐浴在午後陽光下的他,悄聲開口。「我想念你。」
他黑瞳一黯,以拇指輕撫她的紅唇,嘎聲道︰「我也想念妳。」
一顆心,因這句話,隱隱顫動,微微發暖。「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她站起身,走入他懷中,撫著他的胸膛,昂首微笑輕問︰「還是你只是重復我的話?」
拜那些男人所賜,他的中文進步飛快。
「當然知道。」伊拉帕低首,貼著她的唇,瘠痙低喃︰「我想念妳,非常想。」
「只是一個早上……」她暈紅著臉,呢喃著。
「還有一個中午。」他指出這點,然後緩緩親吻她甜美的小嘴。
攀著他的肩頭,初靜只覺得自己像是浸泡在溫暖的泉水之中,幸福得彷佛連腳趾頭都蜷曲起來。
她可以清楚感覺到他的溫柔與愛戀,當他依依不舍的結束那個吻時,她幾乎想要為此而嘆息,差點忘了自己人還在花園里。
這個男人,總是輕而易舉就能挑起她的情yu,讓她臉紅心跳。
微喘著,她感覺到他的心跳在她掌心下躍動,雖然看起來好像很冷靜,但她曉得,他並不如外表看來這般鎮定。她抬眼,看著他,知道他也和她一樣,被這一個小小的吻所撼動。微風,輕輕拂過他的黑發。初靜抬起手,將他落下的發搖到耳後。
「伊拉帕……」
他喜歡听她這樣,悄聲叫喚他的名,像是在說一個秘密。
「嗯?」輕輕的,他應了一聲,以唇瓣摩攣著她的唇,將她溫暖的氣息吸進心肺里。
「你……」她看進他眼里,沙啞開口︰「想回家嗎?」
心,驀然抽緊,他微微一僵,還沒有開口回答,卻見眼前的女人,溫柔的悄聲道︰「如果你想回去,我可以和你一起嗎?」
伊拉帕震懾的看著懷里的小女人,幾乎懷疑自己听錯。
他從沒想過,她會願意和他走。
她愛她的家人,他比誰都還要清楚,他從不敢妄想要求能在她心中,贏過她的家人。
但,她是認真的,他可以從她眼里看見。一顆心,瘋狂跳動著,因她而熱燙。剎那間,他感覺到全身的細胞都振奮了起來。看著她深情的黑眸,撫著她濕潤的紅唇,伊拉帕幾乎想再低頭吻她。可他有事要做,他必須帶她去看一個東西。
「妳有空嗎?」他嘎聲開口。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初靜微笑,照理說,應該要不安的,這男人跳過了她幾近逼婚的問題,可不知怎地,她卻一點也不覺得慌亂。
「我有東西,想先讓妳看看。」伊拉帕朝她伸出手。
他的黑眼里,有著一絲緊張。
那模樣,引起了她的好奇。
她握住他粗糙的大手,問︰「什麼東西?」
「一個禮物。」他的聲音還帶著情yu未退的沙啞。
「禮物?」她愣了一愣,笑出聲來,「魚嗎?你們出海釣到了什麼?石斑?馬鞭魚?還是鬼頭刀?」
「不是。」他搖頭,牽著她往外走。
「該不會是旗魚吧?」她跟在他身邊。去年冬天,老爸和休假的武哥他們一起出海,抓了條比人還高的旗魚回來,把母親嚇得花容失色,不過那條魚真好吃,肥滋滋的。
「不是。」
「黑鮪魚?」她忍不住越猜越大。
「不是。」他再搖頭。
「大白鯊?」她說完自己都覺得好笑。
「那是什麼?」沒听過這個單字,他好奇問。
「大白鯊啊!就那個會吃人的,吼吼!」她邊說邊用單手在嘴邊裝出大嘴吞吃的樣子,然後哼著那個經典的主題曲︰「還會,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然後嘩沙!一口就把人吃掉的那個鯊魚啊,你知道吧?」
她的模樣是如此可愛,表演的活靈活現,他笑了起來。
朗朗的笑聲,回蕩在空氣中。
看著他的笑容,初靜心口一縮,微微的疼、微微的暖,她好喜歡看他笑。
「我知道那個。」他邊笑邊搖頭,「不過不是那個,不是鯊魚。」
「不是?」她跟著他走出花園,卻見他沒往隔壁餐廳走,反而帶著她走到老爸的小貨車旁,然後打開車門,要她上車。初靜坐上了車,按捺不住的回頭看他。
「妳要看了才知道。」
「到底是什麼東西?」
她原以為,他要帶她去漁港,但他卻熟門熟路的把車往縱谷開去。
「這個禮物,在很遠的地方嗎?」初靜萬分好奇。
「不會,一下子就到了。」
「我都不知道你會開車。」她坐在他身邊,瞧著他熟練的操控方向盤,笑著。
「我有很多事,妳不知道。」他瘠痙開口。
「嗯。」她瞧著他,應了一聲,悄聲說︰「沒關系,我慢慢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