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只剩房間是我領土。」
「他睡哪兒?」品常指了指背上孩子,白雪指著書房方向。
品常走進房間,里面也是擁擠混亂。
他將孩子放倒在床,打開風扇,這時,听見外頭傳來爭執聲。
那位了不起的沉檀熙回來了。
「你是不是太過分了?你兒子晚上沒飯吃你知道嗎?」白雪朝走路顛顛倒倒的沉檀熙罵,她渾身酒臭。
沉檀熙呵呵笑。「餓一天不會怎樣啦,緊張什麼。」推開白雪。「走開。」
「下次再讓我發現你這樣,我就通報社會局,你這是犯法。丟著孩子不管,連飯都沒得吃。」
「好啊,哈哈。」沉檀熙大笑,扶著牆壁,眯眼看著白雪。「你腦殘喔?社會局來了更好,你也有責任,你他姐姐欸,我哪里犯法,我不在,姐姐在啊。」
「我沒義務幫你帶小孩!」
「沒叫你帶啊,你不用管啊。」
「你——」
沉檀熙推開書房,差點撞上江品常。
「嗨?哈羅,你是誰?哦……白雪的男朋友嗎?你好——」
品常沒理她,逕自走出去。
「踐什麼?嗟——跟白雪一個樣。」沉檀熙往床上倒,摟住兒子。「熙旺——媽媽回來了喔,親一個。」
江品常看白雪僵在客廳,無計可施地氣憤著。
「有什麼可以喝的?」他若無其事走向廚房。
「只剩下開水,可樂都被喝完了。」
白雪回房間。江品常倒了杯水,走進她房里。看她很嘔地躺在床上,拿枕頭悶住自己的臉。
他在床邊坐下,雪蓮奔來,蹭他的腳。
「喵嗚——喵——」
「哈羅。」將它抱起來,撫著它。
「你有听到她說的嗎?會氣死了。」白雪悶道。
「她講的有道理,你可以不要管。」
「怎麼可能不管?那孩子在哭欸。可惡,臉皮厚的贏就對了。啊——」白雪拽下枕頭,坐起來。「到底還有沒有天理,這是我家,結果我竟然只能窩在這個房間……這是鳩佔鵲巢!」
「你知道鳩佔鵲巢的解決辦法是什麼嗎?」
「還有什麼辦法?!」
「對付‘鳩佔鵲巢’的辦法,就是‘引狼入室’。」
「什麼意思?」
「如果讓我免費住這里,我可以幫你對付那只鳩。」
「所以引狼入室的意思是……你是那匹‘狼’?」
「YES。」他呵呵笑。
她眯起眼楮。「也對,你真的很。」
品常大笑。
「你該不會是想跟熙旺的媽怎樣吧?」
「天啊,是把我想得多下流?我還懂江湖道義,我跟你同一國好嗎?」
「你為什麼想住進來?」
「那麼多書可以看,又有冷氣,干麼不住?你考慮考慮吧。」
「不考慮,不行。」是要開旅館嗎?干脆卸掉大門,誰都進來住好了。
「隨便你,要是反悔跟我說,我在外面看一下書再回去。」
「好。」白雪好困,眼皮快睜不開了。「我躺一會兒。」
品常幫她熄燈,離開房間。
他這個人有天賦,不管待在哪兒都安然。在雜亂廢電器行、悶熱又沒冷氣的小房間,都甘之如飴,也是不得不練出的功夫。他的人生,沒有牆;他的交際範圍,沒有邊。因為他自己就是流浪兒,出入許多人的家里,那些人也不防他。他像沒根的浮萍,晃來蕩去。他是天邊雲,更像只野鶴,隨心所欲,不備厚糧。
現在既然進到白雪家,精神正好還不想睡,那就順便享受一下她的藏書。從書櫃上,取出世界名家畫冊,走向長椅,看著堆滿垃圾跟雜物的木長椅,看樣子得先挪開那些東西,才有地方坐。
他將厚書放茶幾上——等等,茶幾堆滿酒瓶,還有亂淌的酒液、食物的油漬。這書干淨,怕弄髒它,看樣子得先將茶幾清出一塊干淨地。
他走進廚房拿抹布,發現沒一塊是干淨的。
要嘛還濕著,要嘛很油膩,要嘛髒兮兮。
看樣子得先將抹布清洗干淨才行。
但,流理台內堆滿髒碗盤,排水孔還有食物殘渣。
看樣子,得先把流理台清干淨。
這一大串的「看樣子」,真是牽一發動全身啊。這里被毀得很徹底,沉檀熙是魔女無誤。
現在,江品常若是希望有個舒適的位置,好好享受讀書的樂趣,可得先把這地方整頓過才行。那可是大工程,但他沒氣餒。
他月兌掉上衣,扭開水龍頭,很快整理起來。整理家務對他來說,舉手之勞,輕而易舉。過去在養父母家,他做習慣了,後來又去餐廳打工,打掃頗有心得,全難不倒他。
他不會浪費情緒,抱怨環境惡劣髒亂。
與其浪費時間抱怨,動手清理、排除障礙更省事。
外在的骯髒污穢,只要動手清理就解決。然而如果本身就是個污點,那便不是那麼好處理的了。比方說,我的存在,就是某人的污點。如果他的出生是個污點,那麼,那個人就不配得光明。
稍後,他橫靠在長椅上,悠哉悠哉看書。
第三天起,江品常,住進白雪家。
狼來了——佔「鵲」巢的「鳩」,小心了。
傍晚,松野大樓,王朔野的辦公室里。剛結束一場視訊會議,王朔野將資料存檔。隨即登入雲端網站,檢視追蹤設定。看完白雪日夜出沒的地點跟時間,他頭痛地掐揉眉心。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陳白雪老是讓他的心懸吊著、疑惑著。
當他送白雪新手機時,就先請征信社在里面動過手腳。
他身家逾億,防備心重,頭一回追女人更是謹慎小心。因為人心險惡,貪圖名利便不擇手段,人心可月復黑到什麼程度?王朔野太清楚,因為自己就是個月復黑多疑又不擇手段的生意人。
他不會因為墜入情網就忘記保護自己,他的企業、他累積的財富,是透過多少年辛苦掙得的,禁不起一點挫敗。他見過太多名流富豪、大企業主最終不是敗在生意上,而是被女人毀掉。
上次白雪跟男人深夜喝酒已經令他不安,故意送手機,也是想調查她私下行蹤。他一方面跟白雪約會,一方面暗中透過「GPS」,調查她的日常作息。
他驚覺白雪夜生活多精彩。她深夜跑PUB,甚至流連許多地方。她酗酒?還是迷戀一夜?
她在許多地方待至清晨,到底睡在多少地方?
她要嘛就是朋友多,要嘛就是男人多。
甚至有幾晚流連彩券行,她賭博?
以為是背景單純的女人,夜生活這麼復雜?
可憐的王朔野,感到困惑煩惱時,一旁黑色皮革沙發上,還擺著要買給白雪的禮物。
他可以搞定復雜繁瑣的千萬合約,但他竟搞不定這女人。焦灼的是,她令他苦惱,自己卻放不下。他釋出種種善意,在她面前竭力表現,她卻還是沒決定,要當他的女朋友。
怎會這麼難搞啊?
他約陳白雪晚上吃飯。
他開超跑接她,在美術社外等她下課時,黑色超跑,鷗翼式車門開啟著,呈現「海鷗展開羽翼的樣貌」。帥爆了,路人側目,紛紛投以羨慕嫉妒的眼光。
白雪走出美術社,嚇一跳。「你換車了?」
他笑了。「你以為我只有一輛車子嗎?」
也是,他可能連車庫都好幾個。
在西華飯店的高級餐廳,他跟白雪享用頂級料理,然後,他送她禮物。
「我訂了這個給你。」掀開紙盒,他拿出美麗的手繪皮包。
「巴寶莉這一季新出的手繪提包很適合你,我看到時忍不住就買了。你是畫家,藝術家該摶這種有特色的包包。」
「我不是說別再買貴重的禮物了?!」
「我知道,因為你說,你不是我女朋友不能佔我便宜。」握住她手。「還不是嗎?這陣子跟我約會那麼多次,觀察期也該結束了吧?」